原标题:
电影《烈火中永生》中有这样一幕:
在阴暗的牢房里,被施以酷刑的江姐昏了过去,一盆冷水将她泼醒。一名国民党军官咬牙切齿地逼供:“不说,不说再钉,十个手指头都钉上。”
“你钉吧,竹签子毕竟是竹子做的,共产党的意志是钢铁。”江姐面不改色。
“今天我要打垮你这个意志。”被逼急了的国民党军官跳脚发狠道。
“头可断,血可流,共产党员的意志你是永远打垮不了的。”
18岁入党,饰演江姐的于蓝是一名有着81年党龄的老党员。再过几天就是党的生日,她没能等到。去年,她还在文章《像江姐那样忠于党》中写道:“我已98岁了,行动有些不便,热切地期盼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实现。”
她还忆起1939年2月入党的那个夜晚,在延安一座山上的窑洞里,油光闪闪地映着墙上鲜红的党旗,党旗下是用毛笔书写的入党誓词,她的心狂跳着,血液在周身激动,她和十几位抗大同学庄严地举起了右手紧握拳头,跟随指导员发出最衷心的誓词:“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那时的于蓝,形容自己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每天欢笑蹦跳。 她认为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一度担心自己不够格。 一年前,她刚刚来到延安,这里曾是无数文艺工作者心向往之的革命圣地。 在于蓝的印象中,“一切都是那么简陋,一切又都是那么热乎乎的”。
来到延安几天后,于蓝被发了一张表格,要求填上个人信息。当她拿起这张纸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边各有一行醒目的铅印字,一边是“中华民族优秀儿女”,另一边是“对革命无限忠诚”。
“一下子我的眼睛热了起来,一切不愉快瞬间消失了,一股高尚的感情激荡着我的热血,我们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我们仅仅是走了一千多里路,仅仅受了一点点苦,可是,我们却被视为祖国的优秀儿女。我感到自豪,人格受到尊重,我感到自己第一次成为真正的人!”
1940年,因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于蓝被调到鲁艺实验剧团当演员。虽然于蓝从小爱看戏、看电影,喜欢读书,不仅读中国的古典名著《镜花缘》《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儒林外史》《聊斋志异》,像托尔斯泰、屠格涅夫、莎士比亚、哈代、歌德、狄更斯等作家的著作,都曾粗粗读过,这些作品陶冶了她的思想感情,也初步培养了她的艺术鉴赏力。
只是于蓝在思想深处还是希望学习理工科,将来可以当一名工程师修桥筑路报效国家,而当时的延安没有这样的学校。她就想,那就先去鲁艺“玩”两年吧!
可她在鲁艺上的第一课就是,“表演可不是玩儿,这是一个战场,你就是要死在舞台上”。为什么要死在舞台上,于蓝不能理解。
随着思想上的不断进步,于蓝才明白原来文艺工作也是宣传和战斗的工具,文艺可以唤醒民众参加抗日斗争,演戏也是干革命。
她在自传中欣喜地写道:“以前看电影的时候,我常常幻想着,假如世上能有一座穿着蓝布旗袍和学生装的电影厂,没有金钱、世俗的污染,那我就会投身于它,当时认为这是梦幻而已,但有一天我真的穿着布衣和草鞋走进了这艺术殿堂。”
耄耋之年回望这段革命经历,于蓝感慨道:“我比江姐幸运多了啊。她是地下党,在敌人的白色恐怖下工作;我在革命根据地,有八路军保卫着我们。”
1971年,50岁的于蓝从屋顶上摔下来,不仅脸摔伤了,还落下了严重的腰伤;大概20年后,于蓝做了一次脊椎大手术,钉进去6到8个钛钢钉子;80岁高龄,她的膝盖骨被取出,以金属的人工关节替代,此后双腿一直站立不直。 上世纪60年代,于蓝做了子宫摘除手术;1978年,57岁的于蓝又被诊断出乳腺癌。当时她和武兆堤、丁一山三人准备将话剧《陈毅出山》改编成电影。武兆堤、丁一山得知她的病情,为她担忧,于蓝反过来安慰他们:“有陈毅的保护,上天不会这早收走我呢!”在等待手术时,她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陈毅出山》筹备拍摄中。一个月后,医生分两次给于蓝做了乳房全切术。
她的手也是残缺的,右手无名指缺了一小节。60岁时,于蓝接下了创建儿童电影制片厂的重任。那一年寒冬,于蓝拉办公室的门把手开门,谁知门弓突然断了,门瞬间回弹,她只觉得手有些疼,右手无名指无端流了许多血。待反应过来,才发现无名指的一小截黏在了门把上。一旁的同事吓坏了,哭着帮她把手指包起来后送到医院。医生说再植的感染风险不小,而且术后必须休养二十多天。于蓝心想,此时刚建厂半年多,工作正是紧张的时候,哪有时间住院;而且自己又不是弹钢琴的,不接也罢。
她把断指用纱布包了包,扔进了废弃桶,只缝了几针后便回去工作了。多年后她笑言,那时候扔了太可惜,应该把断指留下来做个纪念也好。
每每谈起这些伤病经历,于蓝平静得如同只患了场普通的感冒。
“和江姐遭受的酷刑相比,我这点事算不得什么。”她已经习惯将江姐作为自己人生的参照系。
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打击来得更为沉重。上世纪70年代,于蓝的哥哥去世,紧接着爱人田方也因患肝癌离世。“从此就剩下我一个人面对世界。”“我这一生中最大的痛苦就是失去了他。”
四年后,她自己也被查出了癌症。
她没有反复咀嚼或沉溺于痛苦。长年密集的工作让于蓝一刻也不得停歇,演戏,筹拍电影,建厂……她说:“我愿意我自己的生活是充实的,是永远有内容的,我永远是在追求一个什么东西,要达到一个什么目标。”
即便是80岁后正式退休,每日深居简出,她的生活依然过得充实。北京电视台曾跟拍于蓝老师的一天:
早上6点半起床,到楼道里锻炼身体; 吃早点,看早间新闻; 休息片刻,开始作画; 吃午饭,午休; 下午出去散步,晒太阳; 回家练书法,看报纸,看新闻联播。 田壮壮为她请了一个保姆,但力所能及的,她都坚持自己动手。 她说:“人要积极生活,要选择美好的,选择光明的,不能够选择残废的。 ”
朴素的老房子里承载着她过往无数美好的回忆。在10平方米左右的小客厅里,朝阳的窗台上放着一个鲁迅的雕塑,墙上挂着一张她在《烈火中永生》中饰演江姐的剧照;还有周恩来总理接见她的照片,照片上周总理正指着她向别人介绍:“她演了一个好妈妈!”周总理所说的“好妈妈”,是于蓝在银幕上塑造的另一个革命女性形象——《革命家庭》中的母亲周莲。
不爱开车的田壮壮每逢周六,会为母亲当一天司机,载着母亲去哥哥家一起过周末。含饴弄孙,拿出自己的书画作品让家人品鉴,这是于蓝“晚年感到最可心、最快乐的幸福时刻”,“我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也好像淡漠了世间曾经带给我一切一切的悲苦和忧伤”。
她还保持着年轻时爱阅读的习惯,读的大多是历史与现实性较强的书籍,特别是与自己过去的经历有关而自己又不十分清楚的,她坚信好书能使演员开阔视野,丰富生活和内心。
虽然大半生都是从事电影相关的事业,但如今她却很少去电影院看电影,“现在的电影都是财产问题、爱情问题了,我不关心,要是以前战争题材的影片我自然就关心了”。
“我很奇怪,我还是生活在过去的年代里,比如在感情和爱好上。”
2009年,第二十七届中国电影金鸡奖颁奖现场,88岁满头华发的于蓝被授予终身成就奖。她被搀扶着上台,激动得一时语塞。末了她背诵了激励了一代人的保尔·柯察金的话作为获奖感言:
1991年春天,于蓝来到江姐的老家四川自贡。江姐生前的住处已被烧毁,只剩下断壁残垣,带着被火熏烤的黑色。她兜兜转转看了一圈,伸手触摸着那堵破败的墙,又朝着远处一层层嫩绿的梯田凝视了一会儿,一时间泪眼婆娑。
她对同行的挚友朱小鸥说:“其实所有革命的伟绩、牺牲、崇高都是江姐做的,然而今天,人们把对江姐的爱给了我。我不能愧对大家,不能有任何一点玷污江姐的东西。”
1965年,电影《烈火中永生》上映,无数观众被江姐这一人物打动,他们纷纷给于蓝写信,向她表达敬意。于蓝至今记得上世纪末,她曾在江姐生前活跃过的重庆沙坪坝闹市中,站在联欢的舞台重读江姐的誓言,台下观众感动得热泪盈眶。
因为角色形象实在深入人心,在几代观众心里,江姐几乎成了于蓝的代名词。于蓝认为这是属于一个角色的荣誉,自己不仅形象上不太像江姐,而且江姐这么崇高的思想境界她也无法企及:“主要是烈士本身的事迹感动了人、教育了人。并不是我这个演员多了不起。”
她一度不敢回头看这部片子,因为总觉得自己没演好。
尤其是影片中江姐与双枪老太婆见面的那场戏。当时江姐刚刚失去了心爱的丈夫,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不敢在年轻的革命同志面前哭,怕引起恐慌。夜里,她偷偷裹在被子里压着嗓子哭。双枪老太婆对江姐来说,就像母亲一样亲密。所以,当双枪老太婆劝慰江姐的时候,于蓝认为江姐应该把压抑已久的情感宣泄出来,这样的表演才更真实。只是当年于蓝并没有想到这里,那场戏她只是忍住眼泪,目光坚定地说:“不应该含着眼泪闹革命。”
虽然有很多遗憾,但对于影片最后一场戏,于蓝很满意。当江姐被敌人从牢房里押出去时,她面色平静,心中充满光明和希望:“同志们,永别啦……”随后和战友许云峰相互搀扶着走向刑场。
一位演员与自己塑造的某个银幕角色精神气质契合,并不新鲜;将自己的生命融入角色,时时以角色的标准和要求为人处世,似乎并不多见。毕竟大多数演员都在努力寻求突破,争取不停留、不受困于塑造过的任何一个角色,认为只有游刃有余地驾驭经历、性格、精神气质完全不同的人物形象,才称得上是一位了不起的演员。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中国电影史研究学者李道新,在接受《光明日报》采访时谈到自己童年观影体验中,记忆最深的一次就是40余年前在湖北农村看露天电影《烈火中永生》。从事电影研究后,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观众会把江姐当成于蓝、把于蓝当成江姐。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角色因其创造者而变得生动美好,角色创造者也因角色本身而被赋予了特别的光华。事实上,于蓝自己也会不断地以江姐的言行和境界来要求自己。”
在《烈火中永生》筹备阶段,于蓝拖着怀孕的身子,与导演水华带领创作小组去了北戴河、重庆、成都、贵州等地,接触在那个时代里进行斗争而还幸存的共产党人,从中了解了很多翔实材料和感人事迹。归来后,于蓝和同伴记录整理出近20万字资料。于蓝视其为珍宝,一直藏在家中。
1971年从屋脊上坠落的那次意外,于蓝摔破了脸,嘴唇下缝了五针。恢复后虽然看不出伤痕,但面部神经受损严重,会有不自觉抽搐。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于蓝知道失去了做一个演员的资格。1974年拍摄完《侦察兵》后,她告别了心爱的演艺事业。
出演的电影总共不超过10部,没能塑造出更多的银幕形象,成了于蓝永远的遗憾。此后她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中国儿童电影事业。
2003年,阔别银幕20多年的于蓝出现在电影《25个孩子一个爹》中,饰演了一个戏份很少的小角色:妞妞奶奶。虽然戏不多,却催人泪下。于蓝接下这个角色,是因为这个电影的筹拍是一次慈善募捐行动。于蓝觉得自己还有用,不应该太爱惜自己。
她答应零片酬参演,顺利演完后剧组非塞给她两万块钱劳务。于蓝没揣到家,就把钱全捐给了吉林白山孤儿院。2005年于蓝在《艺术人生》节目中回想起这件事,呵呵地笑道:“这是我这辈子拿到最多的钱,我从来没有拿过两万块。”
当年10月演员们开始深入生活,次年4月才开始投入拍摄。为演好“程娘子”这个角色,于蓝怀着田壮壮,走得腿都肿了。她去过好多大杂院,结识了许多善良勤劳的劳动妇女。在天桥一带她观摩老百姓生活状态,观察卖大饼小媳妇们说话时的姿态,去德胜门晓市上,揣摩妇女数票子时的神态和挥鸡毛掸子的动作。
很长时间她都没能找到人物感觉,直到有一天,于蓝碰见宿舍门房苏宝三的妻子苏嫂。于蓝记得当时自己的妹妹生病刚出院,苏嫂问起来,于蓝说虽然出院了,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是好。苏嫂听了,“她两眼圆睁,手一摆,大声地,以高出平时两倍的声音说:‘这您可不能不管,这不是要把人救活嘛!’”
这就是她要找的“程娘子”嘛,“她那有气魄有胆量的劲头全出来了,透着对人真诚的关心”。
此后于蓝就和她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块,经常串门谈心,了解苏嫂的身世、家事,留心观察她的神态、举止。比方说苏嫂的动作颇有个性:“她数说几件事时,经常一手在下,用手指数着,或一手在上用手背拍点着手心。”于蓝会在日记里记下来平日的观察,日后模仿,反复练习。
戏剧家焦菊隐对于蓝的扮演给予中肯的评价,他说:“程娘子开始性格不够稳定,但对地痞流氓的斗争演得很好,于蓝扮演的程娘子的形象,在新中国成立后表演得很到位,也很丰满。”
2017年10月12日,在由田壮壮首次担纲主演的电影《相爱相亲》首映会,有粉丝送了田壮壮一束鲜花,田壮壮站在台上显得有些局促,他左右微微摇晃着身子,笑着说:“我先把这花儿给我妈去。”像个孩子似地直奔台下96岁的母亲。
在一次媒体采访中,田壮壮为自己的人生至爱排序——母亲,儿子,电影。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对他的影响很深,他甚至说,“我的内丹是什么,父母两个共产党员给的,就是绝对打不死,绝对不能低头,脊梁骨绝对不会软。”在《表演者言》节目中,田壮壮说自己每次拍戏离开北京一周以上,就会不停地给照顾母亲的保姆发信息。
于蓝却始终觉得对儿子有亏欠。田壮壮很小的时候,她和田方常年在外在拍戏,田新新、田壮壮两兄弟只能依靠姨妈来照顾。等到于蓝时间宽裕了,两人却都背上行李插队去了。
临行前,于蓝到火车站送儿子。正与儿子挥手道别,看到他的同学陈凯歌递给壮壮一条烟,于蓝当时非常生气,也非常自责,她感到自己不再理解孩子了,他们受到的社会的影响太多了。虽然儿子现在成为名人,但是在母亲眼里还是孩子,她还为他们童年时缺少的爱感到愧疚。
后来于蓝慢慢开始理解儿子:“壮壮曾吃了不少苦,受过很多磨炼,也看过一些生活中不够理想的东西,所以对待生活多了许多反思。而我们这一代人特别坚守自己的信念,对生活没那么多怀疑成分。”
这信念到底是什么?
△田壮壮导演今日(28日)凌晨在朋友圈写道:妈妈走了,现在你的感官不再起作用,你的心独立,赤裸,清明且处于当下,你以前从未经历过,现在经历的一切,这即是佛。感谢所有关心妈妈的人,我想独自安静今天。
于蓝的童年恰好是在中华民族最危难的时刻度过。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于蓝只有10岁,她至今记得深夜里隆隆的炮声,以及第二天清晨大人们惊恐相告,东三省即将沦亡。几日后,于蓝随继母逃往关内,到张家口去找父亲。火车上人挤人、人压人,一片混乱仓皇的逃亡景象。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尽管她还不能十分理解亡国之忧,但她知道自己的家乡被敌人占领了,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竟然流离失所。这深深灼伤了少年一颗敏感的心。
14岁时,于蓝站在了天津市学生罢课游行的队伍中。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在北平接受了新思想的于蓝愈来愈迷茫,她在《苦乐无边读人生》一书中写道:
我怎么办?难道从流亡学生变成真正的亡国奴吗?即使读书,毕业之后又干什么?给日本人做事?那不就是汉奸吗?难道不做事去结婚当太太?这绝对不行……
参加革命,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瞒着家里人,和同学去平西找抗日游击队。刚出城门,她们就被日本侵略者抓到了宪兵队。于蓝穿的旗袍袖子里缝了跟党联系的介绍信,险些被搜出来。她们被抓到牢房里审讯,被皮鞭抽打。
“心里想着只有一死的结局了。”于蓝在自传里回忆当时的情景。所幸,家里人通过上下打点把她营救出来。后来于蓝在饰演江姐时常常回忆起这段往事:“如果那时候没有同志们的营救,我一定也会像江姐一样毅然赴死,绝不做叛徒。”
在平西抗日根据地,于蓝第一次听说有个地方叫延安,革命在那里开展得如火如荼。
1981年,已是花甲之年的于蓝受命组建儿童电影制片厂,直到80岁高龄才退休。对这项工作,起初她并无多大兴趣,建厂的困难也超出了她的想象。
“滴水成冰的严寒,简陋艰苦的工棚办公室,大难不死的病残之身……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挺不住的时候,我想着党交给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有人形象地描述她那一阵子的工作形象——“橡皮的脑袋,八哥的嘴,青蛙的肚子,兔子的腿”,形容她办事不怕碰钉子,能把人说的心动点头,能容纳千难万苦,恨不能一天跑八个单位办事。
她将自己的一生都实实在在贡献给了中国的电影事业。
在自传《苦乐无边读人生》和《于蓝自述》中,她说之所以愿意披露自己的心路历程是因为,“让自己的后人……理解到个人的命运和祖国的命运是多么紧紧相连!”“我们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先锋,但那些过去岁月里不寻常的足迹,完全可以看得到民族的苦难是怎样磨难着我们,我们又是怎样从磨难中奋争和觉醒……千万不要忘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