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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旗化
 
     
 


1955.3.29柯旗化老師與蔡阿李訂婚照

  筆名明哲。出生於左營,母為旗山人,父為善化人,故取名為旗化,有飲水思源之意,更有不忘本之意。
  師大英語系畢業,曾任中學英文教員多年,現主持第一出版社,曾因政治案件二度入獄,先後在獄中度過十七年的漫長歲月,著有:

新英文法 南國故鄉
鄉土的呼喚 母親的悲願
台灣監獄島 ...


1962年六合一路前


1963.11.28志明家書


1970.7.28家書(裁)

 


1972.2泰源監獄


1973於綠島


1975夏/綠島的海邊


1977.2.5在第一出版社3F書房


1990.12攝於第一出版社


1992.2.3在左營家與母親、四弟夫妻


  出版於民國五十八年的「南國故鄉」,有日本小說的味道,敘述主角明哲與日本姑娘美智子的戀情故事,另收一篇「一曲難忘」,文中描寫蕭邦、修伯特、貝多芬,特別對德佛札克「新世界交響曲」頗多著墨,女主角郭秀才與同學李惠美求學過程,與英文教師蔡明哲的交往,有樂趣有哀傷,頗有日本新感覺派的調子。詩集「鄉土的呼喚」在前面人物誌有小評,「台灣監獄島」日本版,日本文壇巨匠司馬遼太郎曾在「台灣紀行」中多頁引述,證明此書是力作,惜至今未有中文版。


站與柯旗化老師很多相同點,故自稱長柯旗化第二:都姓柯,都當老師,都自行創業,柯旗化老師名字是由父母的出生地(旗山、善化)各取一字而來,站長則是現住“旗“山,出生於彰“化“,都有二男一女三名子女,柯旗化老師被黑心法官判刑,我則是被判高額罰款。

聽到高雄市歷史博物館辦柯旗化紀念展,當然不能錯過,全家出動瞻仰偶像,攝於博物館前(200603)

展場入口處,黑暗的房間裡,滿地礫石上面,長出一棵百合花,就像柯老師不屈不撓的精神。

黑心法官憑想像寫出一本這麼厚的判決書,怎麼不改行去寫小說呢?把柯老師關到他們爽為止。

被關後的第一封家書。柯太太為免小孩知道,喪失自信,故告訴小孩們:爸爸去美國,要很久才會回來。

第一次被關,出來時領到的結訓證書

 

出獄前的家書,右上角還蓋著效忠領袖,可見當時言論檢查之嚴厲

 

柯老師力作:各時期的新英文法,幸虧有這本書,否則柯太太大概很難撐過那一段艱苦的日子。其他受難者大概就沒這個福氣,很多家庭都因此破碎。

 

第一本1958年出版

這是2005年版,已139印

柯老師被關在這麼小、暗無天日的房間裡(4呎X8呎=1米2X2米4)。現在政黨輪替,如果可以照以前當權的手段,把反對者都關起來,將作何感受?為什麼不這麼平反?因為大家都已經知道不可傷害人權,既得利益者們,好好反省一下吧!

出獄後,民主運動風起雲湧,柯老師不怕死,出雜誌批評時政,最後還是被查禁停刊

柯老師關心時政,曾寫信給呂透蓮女士、阿扁立委,並贊助選舉活動

以下為該展覽的手冊內容

一個熱誠、好學的知識青年,曾經守分的投身教育的志業,熱衷於英文文法學的閱讀與寫作,完成了閱讀人口累積數百萬的《新英文法》。

二二八事件的衝擊,激發了新中的正義感,啟蒙了對民主、對土地、對政治的認知與批判。但在殘酷的時代中,統治者的無知與懦弱,壓迫了良知的聲音,他以身相代,替眾多如他一樣平凡的人,承受十七年的苦牢,心靈與肉體同遭折磨。

出獄後的生命中,心中的熱情未曾熄滅,仍致力於宣揚進步的政治與文化理念,見證並參與了台灣社會的民主化與本土化。

一路走來,他曾經恐懼,他也會害怕,但他未曾退縮。

柯旗化的一生,不只是文學家、文法家的人生點滴,更是一位熱情、天真、懷著理想的先行者,受盡折磨而依舊剛強的時代故事。

本館僅以「先行者的足跡-柯旗化的一生」特展,紀念先行者柯旗化的高潔人格與不朽人生。就讓我們重尋那本於良知,願走荊棘路的先行者足跡。

少年旗化

1929年,柯旗化出生於高雄左營,就讀左營公學校期間,勤奮好學,考取了台灣人相當不容易入學的高雄中學,愛智且浪漫的年輕人,擁有正直與剛強的人格特質。

戰後,他於1946年考取了公費的師範學院(今台灣師範大學)英語科,三年的大學生活,英美文學的洗禮,英文文法知識的充實,開拓了柯旗化思想與英語知識的視野。

人權之路

1947年,柯奇化見證了二二八事件,開啟了他對於現實政治的不滿與批判,危疑軟弱的統治者選擇以殘暴的手段,開始了製造假想敵的無端猜想與迫害。柯旗化為此先後兩次入獄,共計十七年。

但他依舊堅信: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他會獲得自由

天天這樣告訴自己

就這樣我們今天仍然活著

含著眼淚

今天仍繼續活著

1976年出獄後未久,民主化與本土化的政治社會運動席捲全台,柯旗化以政論者、文化刊物出版人、社會運動者、詩人等多重身分投身其中。對他而言,倡言自由與民主不是從政的手段,而是人權的真諦,而這也是柯旗化畢業的信仰。

作育「英」才

1960年出版的《新英文法》,適逢1968年起九年國民義務教育實施的潮流,造就了大量的英語學習人口,清楚的文法整理、生動的力據,吸引了學習學子的青睞,出版至今四十餘年,保守估計銷售數量已超過百萬冊以上,成為兩個世代的台灣人學習英文的集體記憶。

文學人生

柯旗化曾經以理性的分析,歸納了龐雜的英文文法。他的筆,也曾以蕃薯、半屏山、水牛為題,血就了感性的詩文與小說,散發對生命、對土地的熱情,也曾奮筆疾書的寫就了一篇篇對於台灣政治、文化與民主的期待與批判。愛樂的文人,更曾以簡潔的節奏,譜寫了「自由的歌聲」、「團結為台灣」的真摯樂音。

理性與感性之間,他用筆,完成了文法書、新詩、散文、政論、歌曲等作品的創作,成就了生命的熱情與土地的關懷共同交織的文學人生。

隔海的遙望

綠島與台灣間,隔海的遙望,十七年的等待。

白色恐怖的時代裡,政治受難者的家人,承擔了沉重的壓力,警察不定時的訪視、異樣的眼光與關切,莫名的恐懼籠罩著原本和樂的家庭。

柯旗化老師的牽手蔡阿李女士,曾在漫長的等待與折磨中,想縱深太平洋,也想懸樑自盡一了百了,但她是柯旗化的支柱,更是家中三個子女的靠山,他咬著牙根、忍著痛苦,肩負起家計與養育的責任,堅強的撫養兒女成人長大。

蔡阿李女士的付出與堅持,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堅持的台灣女性,如何在家庭面對苦難時,無私的付出、完全的奉獻。

平反與追思

1995年、1996年,柯旗化經診斷罹患帕金森症與阿茲海默症。疾病終止了柯旗化寫作的生涯,也阻斷了投身民主運動之路。

這段期間,台灣同時經歷了為白色恐怖時代政治犯平反的社會公義運動,五十幾年前的冤獄,終在2000年1月獲得平反。

2002年1月16日,柯旗化不幸辭世,享年七十三歲。

陳永興醫師指出:「對於他所代表承受的上一帶台灣人苦難,我覺得這一代的年輕台灣人永遠不該忘記,…,是她們為我們背負了十字架,今天我們才得以享受人權、自由、民主、法治的果實。」

2002年2月2日的追思禮拜中,其子志明這麼說著他的父親:

在他而言,有生之年心情或許終難平復,在我們其他人,則有幸得有他以身相代,承擔起煎熬痛苦,方得以獲得一絲喘息反思的機會。我們家人在此只能寄望他所承受的苦難與犧牲,終能有助於洗滌人心,讓他魂牽夢縈的家鄉台灣可以生活得更自由而免於恐懼。

願後代子孫,循著先行者為我們踏過的足跡,走向自由而有尊嚴的未來。

 


柯旗化的悲愴歷程        撰稿:江明樹

  初晤柯旗化先生,是在葉石濤先生母逝的告別儀式上,他熱心地送了當期的「台灣文化」雜誌給我,只因當時文友多,不及求教,對他早慕名已久...

  時間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一九六二年九月初,筆者剛進旗山中學就讀初一,開學典禮後發了一大堆教科新書,除此每人均有一本「新英文法」,那天起我就記得作者「柯旗化」三字,對人名的記憶力我出奇的強。

  隔不久,我聽說他是旗山人,心裡特別高輿,「人不親土親」,又隔不久,聽說柯先生被關,「是思想犯」,我那時滿腦狐疑,什麼叫「思想犯」?...至於「叛亂犯」我還比較清楚,舅公王明義是日治時代「小林事件」的叛亂犯,他們動刀動槍被判無期徒刑,卻是我心目中的抗日英雄,「柯旗化」?「思想犯」?一度在我腦中盤旋不去,莫非也是動刀動槍 ? 起先的我實在不解,經這一再探問,結果不是,此後在我年少的心靈深處蒙上了一層神秘恐懼,久久不息...

  中學六年,我多少參與班上壁報,尤其是高中二次當服務股長,每年舉辦蔣氏生日的壁報比賽,導師一再叮嚀,參加的同學互相警告,文字要特別小心,校對務必格外仔細,以免犯下大錯:據說有一學校因「恭祝蔣總統誕辰紀念特刊」,漏了一個「特」字,即被校園爪牙密報上去,承辦該刊的導師與學生都被約談調查,險些坐牢..

  由於嗜讀中譯本的世界名著,懵懵懂懂知道文學以外的政治思想問題,加上涉獵李敖、柏楊等書籍,他們犀利的言論多少啟發了我,對政治思想有一個粗淺的概念,從小想當作家的我,雖不早熟,卻相當敏感,尤其正值﹁白色紅色的恐佈年代﹂裡。

  「不是同志,就是敵人」,有人說戰後的一代「幸福」,主要是沒有經歷戰爭,筆者是很不以為然的,我們成長過程,經歷民國以來思想控制最嚴酷的年代,「文字獄」「錦衣衛」大行其道,「寧錯殺一百,不遺漏一個」,搞得人心惶惶,風聲鶴唳,「柯旗化」事件,給我的衝擊相當大,我們的思想遭受最大的壓制與梏侄,加上黨化教育的誤導,嚴重扭曲我們的心靈,什麼叫做「幸福」,大概是吃得肥肥胖胖像豬玀,不能思想叫「幸福」吧|

  「偉大的人物,易犯偉大的錯誤。」毛澤東如是,蔣介石如是,柯旗化先生被關可以證明在蔣介石時代的荒謬,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居然做了十七年的牢獄,人生有多少個十七年?柯旗化先生的血淚滄桑,在我訪問他後,當晚躺在床上不禁潸然淚下::

  一九二九年,柯旗化出生於高雄左營,父親是南化人,母親是旗山人,父親小時候在旗山做麵,才認識其母,父親飲水思源,取兩人出生地各一字為「旗化」,排行老大。

  日治時代,其父在左營舊城外一條小街上經營製麵店,生活相當艱辛,經濟拮据,柯旗化小學唸左營公學校,成績優異,順利考上雄中。

  從小學開始,課餘他就開始投稿給雜誌社,把所得到的二、三十個獎牌和獎品,像寶貝似地藏著,這也是柯先生日後走上文學這條路的因素。

  由於學生時代常受日本同學的欺負,戰時參加「學生隊」,也常受日本老兵的欺侮。有一次,看到台灣同胞遭日人毆打,而自己又無能為力,弄得很不是滋味,感嘆台灣人比日人矮了一截的屈辱。

一九四五年,戰爭的末期,家人暫住的市郊,屢遭轟炸與機槍掃射,四月間,舉家疏散到母親的故鄉 一 旗山北部山區逃難直到日本戰敗。

 戰後,日人日兵陸績被遣送回家,有一天,他走到高雄車站附近時,看到一群同學毆打已經被摔地上的日人野田,其在戰時當過小隊長,曾經虐待他,同學看到他來自動退後,要讓他揍野田洩憤,他高興向前,正要舉起軍用皮靴的腳大力洩踩時,於心不忍腳迅速縮了回來,原來躺在地上的野田,一動不動地流著鼻血,當時的他無論如何也下不了腳::由此,可見柯先生宅心仁厚,胸襟寬大。

 台灣光復,柯先生當然也懷著一份雀躍的心情,去迎接﹁祖國﹂官兵來台,啊!真慶幸回到「祖國」的懷抱。萬沒想到,兩年後,發生了「二二八事件」,他傻了;也失望了!當時的他在台北唸師範學院(師大前身),親眼目擊民眾包圍公賣局,士兵射殺民眾,三月三日,他返回高雄,知道更多更多的慘案發生,血跡斑斑,同胞殺同胞,文明國家不會也不可能的事,竟然在此發生,「天啊!這是什麼世界!」他內心汨汨流血,哀痛至極,此事讓他小靈烙下永遠的傷痕::。

 一九五0年夏天,他自師範學院英語系畢業,到旗山中學教書,授高一英文,那一班學生畢業後大專聯考,結果考上了六位台大,破了旗山中學的紀錄,也破了當年南台灣的紀錄,風光一時,至今猶讓我們旗山人津津樂道。

 一九五一年,柯老師轉到高雄市女中任教,情治人員非常得意地在高雄市破獲了一件匪諜案,據說該市某國校的所有男老師都參加「共產黨」,統統被逮捕,這些男老師在情治人員仔細審問一段時間後,都紛紛釋放回家,唯獨一個面貌酷似「毛澤東」的陳老師,因「共產黨」的標示寫在臉上,一直無法獲釋,情治人員逼他證明自己無罪,不是「共產黨」,他想到最好的朋友柯老師,結果,柯老師非但沒有保釋陳老師,自己反而被收押,並在柯老師家中搜到「世界大思想家全集」「世界大文學家全集」等書,說他涉獵左傾讀物:同情窮人,與陳老師一同被起訴,最後,因缺少具體犯罪事實,獲判無罪,卻以莫須有「思想左傾」裁定感化教育二年,移送綠島執行,一件冤獄,幾乎毀了柯老師一生前途,多可怕的思想啊!

 這種預設的陷阱,羅熾入獄的手段,先捕人入網,再套話找證據,引人入殼,情治人員總有辦法穿鑿附會,在他們手上經營了多少冤獄與災難,為了邀功得破案獎金,誰?是誰縱容他們如此無法無天,只要被套上思想犯的大帽子,在高唱「反共」的前提下,藉此坑害坑殺異己份子,多少無辜的人也被牽連入獄,一夜之間變成階下囚,柯老師就是冤獄受害者,悲劇人物的典型。柯老師有詩為證:

「老蜘蛛」

老蜘蛛是一流的織工

日夜紡織精巧的羅網

藏身暗處,窺伺四方

蝴蝶蜻蜒大小昆蟲

一旦落網插翅難飛

老蜘蛛是一流的殺手

見食餌落網掙扎

飛也似地撲向牠

猛咬一口注入毒液

轉眼間置之於死地

老蜘蛛是黑寡婦

無論高山或平地

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日夜不停地

紡織羅網捕食昆蟲

「老蜘蛛」是誰不言而喻,害死岳飛,秦檜只是幫兇,宋高宗趙構鑱是主謀,他下令部下爪牙,偵騎四出,一如老蜘蛛佈網,他許一位授課老師,上課說溜了嘴,稍微批評下政治,被充當線民的學生密報檢舉,「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誰能擔保每說一句話都沒有問題,長此以往,人人心智自我壓抑,以服從為天職,任憑統治者作威作福,予取予求,形成一言堂,一片歌功頌德,表面上掛的是民主招牌,實施卻是獨裁政治,故曰 :「老蜘蛛」是一流的殺手,此時的比喻恰當,控訴十分有力。再看柯老師的坐牢詩:

「小天地」

四尺寬八尺長的小天地
廁所洗面台一概齊全
拉下馬桶蓋就是臥床
三餐自有人送來
終日靜似山中小禪寺
達摩法師是我老前輩
面壁不語一天二十四小時
春夏秋冬三百六十五天
獨居小房間過得很慢
不分晝夜經常有燈光
漫漫長夜如果睡不著索性又熬夜等天亮
是什麼聲音?
一隻蟑螂 !
蟑螂闖入我的小天地
我非打死牠不可
但是打蟑螂不能太大聲
免得震撼看守大人
蟑螂啊
你也是個可憐蟲
命中註定要被人追殺
可是你能從那小洞囗
隨時爬進又爬出
你比我自由得多啊
我好羨慕你

  此詩自描多,詩質顯得薄弱,卻是柯老師的心境寫照,真摯地刻畫自我。描述作者渡過那漫漫漆黑的長夜,被囚在黑牢的詠嘆,自傷自憐,先比喻自己是蟑螂,如過街老鼠遭人打殺,再想想牠也是一條生命,有存活的權利,然後羨慕牠能自由在小洞囗出入,影射作者希望自由,渴望天亮後的陽光,讀來感人 !

「遙望綠島」

白面書生
被剝奪了僅存的一點尊嚴
烈日下
像工蟻般
在山邊挖土
在海方往返挑沙石
在路旁清掃臭水溝
個個滿身大汗
把熱淚吞下肚子裡


「撿屎與挑糞的日子」


在離島的小漁村
我做過清潔工人
天天掃馬路水溝
撿拾豬屎掏屎
清洗廁所挑人糞
一擔又一擔
並非出於自願
只因冒犯了主人
而身不由己
那灰色的日子
雖已成為過去
但時而仍會夢見
一個文弱書生
在路上撿拾著
豬屎和狗屎
蹣跚地恌著
兩桶滿滿的糞便

  柯老師以一介文士之軀在綠島做苦工,從「新生營」到碼頭長達五公里,一有補給船到達,政治犯必須趕到挑回民生必需品,一天來回二十公里的路程,不慣幹粗活的他,腳底起水泡,腰酸痛,肩膀都快塌下來,簡直要他的命,至於修築公路,分派粗重工作,打石、扛砂、挑土、運磚皆是家常便飯,拾屎與挑冀,更是極盡屈辱知識份子之能事,像夢魘一樣牢牢抓住柯老師的靈魂,除此身體的折磨,疲憊之餘還要上政治課程,做思想的洗腦,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之下,肉體與精神兩相交煎,他度日如年,在綠島熬了一年八個月。

  一九五三年,出獄後,他再到高雄市市立女中教書兩年,一九五五年,與高雄女中畢業的蔡阿李小姐結婚,轉到美軍顧問團當翻譯一年,到高雄中學一年,然後又回到市立女中三年,同時經營「第一出版社」及「第一補習班」,多年努力,漸至佳境,一切尚稱美好....

  到了一九六一年十月,他又因涉嫌「預備判亂」,再度被捕,這一次涉案有二十人,以柯老師為主謀,共犯包括在綠島結識的政治難友,中部幾位醫生,多位台大經濟系畢業生以及他的二弟被起訴,起訴罪名甚多,包括從籌組民主黨派到左傾組織、分離主義,甚至還有教唆竊盜等等。軍事檢察官特別控告他教唆一個他從末謀面的黃某,到一家他從末聽過的旅館去偷照像機,宣判結果,被判十二年有期徒到,除教唆竊盜外,他承擔下一切罪名。

  「人活著要有尊嚴」,這是柯老師一生服膺的真理。第一次坐牢是冤枉了他,他是好人,卻無端受害,使他人格遭受最大的凌辱踐踏,令他義憤填胸、,憤慨不已 ! 第二次坐牢,卻是求仁得仁,義無反顧,誰也沒有冤枉他,生為人,他要抗爭不公不義,只要壓迫存在,他就反對到底,面對一場又一場劫難,一位文弱書生被逼成硬漢。李敖只坐了五年多的牢,即自封大坐牢家,那麼柯老師的十七年牢,該如何稱呼?

「往刑場與屠場的路上」

囚車正要赴刑場
車上的死刑犯
臉色蒼白
思緒紊亂
恐懼已使他忘記流淚

在駛往屠場的貨車上
老牛默默地淌著眼淚
牠只是悲哀
沒有恐懼

  西諺,「不自由,吾寧死。」柯老師慘遭一再監禁,他勇敢地寫下詩,作為歷史的見證。他懷著愛,懷著理想,便無懼於死,他要在挫折與壓力下,做更深入更有力的堅持,死而無憾。

  這一次他先在台北安坑軍事監獄兩年,再送到台東泰源監獄八年。一九七O年該監獄發生台灣有史以來最大的暴動,當局大為惶恐,事後槍斃了五個人,又把「台灣意識」特別強烈的政治犯,一律急送綠島,他也列名其中。

  台灣政治犯監獄大抵分成紅與獨兩派,前者為左傾或共諜份子,後者為獨立運動人士。前者絕大多數為外省人,但也有不少見風轉舵的台灣人; 而後者幾乎清一色是台灣人。在人數上以前者為多數,後者為少數。獄內一如獄外,兩派互相鬥爭,各不相讓,監獄當局的策略是分而治之,鼓勵他們傾軋對立,互打小報告,而坐收漁翁之利。因管理員大多為外省人,在立場感情上一向偏袒「紅」派,尤其是在一九七一年退出聯合國後,那些管理員也大力巴結「紅」派,並聯手對付「獨」派,把「獨」派整得慘兮兮。柯老師自然被劃成「獨」派,由於他不願「多長一隻腳」 ,做打小報告的「三腳仔」,因此飽受欺壓,如有一段時期故意派七八個外省人跟他同房,不但藉此監視其言行,以便隨時打小報告,並且冷嘲熱諷,無日無之。有一次還特別分配一個患肺結核病的外省人跟他住一起,在四尺寬、八尺長的牢房裡,朝夕相處,呼吸與共果然不久就染了肺結核。感染後,他打報告看病,醫師卻說他裝病,不予理會。後來他囑太太專程送鏈徽素到綠島,獄方竟不准其投遞。他的病情益加惡化,心想這回死定了,後來幸虧有一位善心的台籍外役,偷偷地轉送了太太帶來的特效藥,控制了病情,才撿回一條命。

  十二年的刑期快屆滿了,太太苦等著屆滿的那一天的到臨,而獄中的丈夫何嘗不然呢 ? 那一天她以欣喜興奮的心情,到綠島要接回離家十二年的丈夫時,管理員卻冷冰冰地告訴他:

  「妳先生表現不好,已經送到另一個地方了。」

  苦等十二年的這一天,歡喜變憂傷,希望變失望,她一路哭回台灣。如此無情的迫害,號稱法治的國家,政治犯刑滿不能出獄,又多關了三年,十五年加感化二年十七年,從青青子衿到兩鬢飛霜,柯老師付出一生青春與血淚,為現實理想而奮鬥不已,他一半血統是旗山人,筆者以他為榮。

  旗山人素有反抗的優良傳統,清朝出了偉大的台灣民族英雄「鴨母王」朱一貴( 舊稱羅漢內門,旗山舊稱漢外內,內門舊隸屬旗山,現仍以旗山地區屬之 ) ,日治時代出了「旗山事件」英雄柯水發,現在筆者又找到了柯旗化先生。

  註:此稿參考劉峰松「南台灣的文化鬥上柯旗化」,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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