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奏响,缅怀音乐家李凌
李凌旧照。 资料图片 |
“纪念李凌诞辰110周年中国交响乐团音乐会”现场。 |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12月15日晚,随着《黄河大合唱》最后一句怒吼的音符落下,“纪念李凌诞辰110周年中国交响乐团音乐会”在广州星海音乐厅落下帷幕。
在著名指挥家、中国音乐学院院长李心草执棒下,中国交响乐团、中国交响乐团合唱团、中国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合唱团、星海音乐学院星·声合唱团近180人共同迸发出黄河般奔涌的激情,依稀再现1939年4月13日晚李凌先生参与延安陕北公学大礼堂首演时的场景。
当晚,由青年指挥家、中国交响乐团常任指挥景焕执棒,《红旗颂》《海霞》《南国》等多首经典作品以旋律触动不同时代、不同生活背景下听众的心弦,用音乐的语言深情缅怀李凌先生,追忆他对音乐事业的卓越奉献。
李凌,这位与冼星海同时期、同样从广东走出的音乐先辈,为何备受业界尊重和怀念?史诗级经典之作又缘何为他奏响?
●南方日报记者 王涵琦
摄影 南方日报记者 仇敏业
部分资料来源中国交响乐团
他亲见《黄河大合唱》的诞生
李凌与《黄河大合唱》渊源颇深。
1938年初冬的一天,初到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求学的25岁广东青年李凌,见到了久闻大名的冼星海。
他乡遇故知的情谊,让两个广东音乐人的距离迅速拉近。授课时,冼星海是李凌的老师;闲暇时,李凌和其他几位广东好友受冼星海之邀,经常到他的窑洞里畅谈未来,甚至一边烤火取暖,一边见证他的创作。
就这样,李凌目睹了《黄河大合唱》的诞生。
1939年4月13日晚,《黄河大合唱》在延安陕北公学大礼堂首演。伴奏乐队,由二十多位鲁艺师生临时组成,拉得一手好二胡的李凌也参与其中。彼时的他或许还不知道,这将是永远载入中国音乐史册的一次演出。
1940年,李凌创刊《新音乐》,不久便开始陆续刊登《黄河大合唱》乐谱,迅速在重庆掀起了一股学唱热潮,也开启了著名指挥家、时任孩子剧团指挥严良堃与《黄河大合唱》延续70多年的不解之缘。李凌还在重庆组织了一场规模盛大的《黄河大合唱》演出,周恩来带领进步人士和文化界名流亲赴现场观看。
在他的努力下,《新音乐》月刊很快成为国统区发行量最大的音乐刊物,也成为抗日战争中大后方歌咏运动的指挥者,《黄河大合唱》《延安颂》《白毛女》《八路军进行曲》等一批革命音乐作品如春风般拂动人心。
1942年,《黄河大合唱》首次赴国外演出,在缅甸曼德勒的云南会馆连演三天,正是由李凌担任艺术指导。
后来,中央乐团(现中国交响乐团)于1956年成立,李凌担任首任团长,1978年任中央乐团领导小组负责人。12月15日晚演奏的《黄河大合唱》,是由严良堃领导中央乐团创作组共同改编的“中央乐团演出本”,亦是演出最频繁、影响最广泛的版本。
无论这段历史是否为人熟知,每当熟悉的旋律响起,都是对李凌先生的一次缅怀。
提携人才、发展音乐教育事业
“1980年冬第二届羊城音乐花会的高胡比赛,我有幸获得第一名。李伯伯在台侧,亲切地手拉着我,鼓励我要戒骄戒躁,更上层楼。又拉我到在台侧的刘天一老师身旁,嘱咐我要好好地向刘老师学习,说除了好好学习传统,也要大胆创新。”12月15日“纪念李凌先生诞辰110周年”座谈会上,广东音乐名家、高胡大师余其伟动情地追忆了李凌在其音乐生涯每一个重要节点给予的鼓励和教诲。
很多音乐大家,都记得微时李凌对自己的亲切嘱托。
作为20世纪音乐批评家的先驱,李凌的每一篇评论,既予时下音乐以启发,又细心地吸引和培养各式人才。他的相当一部分评论文章都与发现、评价、提携人才有关,关心广东音乐、粤曲、粤剧发展的他曾撰写推介红线女、谭佩仪、林锦萍、潘楚华、倪惠英、黄金成、余其伟等艺术成就系列评论文章。
他怀抱深深的教育家情怀。从创建上海夜大学音乐系、上海中华音乐院、香港中华音乐院,到组建中央乐团、中国音乐学院复院,甚至后期创办社会音乐学院,拳拳之心,溢于言表。“直到今天,我们团依然沿用李凌先生‘请进来,送出去’人才教育模式,来培养演奏家、声乐演员,年轻指挥家,甚至创作人员。”中国交响乐团副团长尹波告诉记者。
音乐大师的广东之心
出生于江门台山的李凌,心系广东。在延安,经时任总参谋长叶剑英提议,他与广东籍音乐家组成“五架头”,在驻地演奏广东音乐;在北京,他1953年编著出版《广东音乐》(1-2集),1956年发表《怎样欣赏广东音乐》专题文章,为传承与发展广东音乐操心劳力。
据余其伟回忆,1986年至1989年间,李凌常致信时任广州民族乐团团长的余其伟,关心广东省广东音乐的问题,多有指导性意见。李凌还去函时任广州乐团团长施明新团长及省文化厅负责人,探讨艺术院团体制改革,其中也涉及对传统乐种的扶持等,他认为广东音乐除了以器乐演奏,也可演唱。
“李伯伯的来函,教导我如何善于学习传统,善于与作曲家交朋友和合作,善于团结更广泛的力量去发展壮大事业,又如何敞开胸怀去了解、学习和吸纳外省外国一切优秀的音乐来创新广东音乐等。”余其伟表示,这些宝贵意见和无微不至的教诲,成为他做人及工作很重要的动力。
李凌曾在一篇文章中表达了心中的愿望:“我想,广东音乐经过一段时间的回思、酝酿、积聚精力,多方探索,以求突破,将会出现新的成就,这是可以期望到的。”
在15日晚的音乐会上,由景焕执棒的交响组曲《南国》也是李凌的代表作品,歌曲旋律优美、饱含深情。“广东被誉为‘中国第一侨乡’,祖籍是这里的华侨华人非常多,这首曲子便是李先生1980年间赴美探亲时,与父老乡亲唱起家乡民歌时的肺腑之作,可以听到非常浓郁的岭南风味,寄托了他对家乡、对亲友的无限眷恋。”景焕表示,“几大乐团、合唱团的合作,是对这位中国交响乐奠基式人物最好的纪念。”
■独家专访
中国音乐学院院长李心草:
“用音乐来纪念音乐家,是最好的方式”
“用音乐来纪念音乐家,是最好的方式。”李心草说。12月15日晚,在李凌110周年诞辰纪念之际,李心草与南方日报记者聊了聊他眼中的老团长。
南方日报:您对李凌先生有怎样的印象?
李心草:其实我第一次面对面跟李先生接触,是在整整30年以前。
非常巧合。1993年的时候,就在广州,也是在今天举行纪念音乐会的星海音乐厅,我第一次来到广州和广州交响乐团合作参加比赛。返程回北京以后,李德伦先生、徐新老师,领着我到了李凌先生的家里。
不到40分钟的时间里,李德伦先生向李凌先生介绍了我这么一位年轻的指挥。李先生当时话没有说太多,但令我印象最深刻、永远忘不掉的,是他一直冲着我乐,很慈祥地笑,叮嘱我好好学习、继续努力、戒骄戒躁等。
我非常为之敬佩,他的一生,无论是在音乐教育、音乐发展、音乐评论、理论研究,还是我们这么多年音乐舞台实践发展等各个方面,都作出了有目共睹、无与伦比的贡献。方方面面都做得这么好、这么到位,而且备受所有音乐家尊重。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至今都觉得很惊奇。
南方日报:李凌先生对中国交响乐事业的发展有怎样的贡献?
李心草:李凌先生的一生,虽然作为音乐评论家,留下来的文字比音符要多,但是他的文字就有如一部浩瀚的交响乐作品。这本总谱是需要我们一代代年轻音乐家演奏下去、传承下去的。
李凌,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象征,是中国音乐历史发展的符号。我们知道,李凌先生与《黄河大合唱》有很深的渊源,他曾以乐队成员的身份参加过1939年的首演。但我想说,不仅仅是《黄河大合唱》,在中央乐团时期很多经典的民族化交响乐作品,其实都是李凌先生带头组织来完成的,有原创的、有改编的,还有整理的,比如交响乐《沙家浜》、交响乐《穆桂英挂帅》等,为我们留下了经典之作。
李凌先生始终站在幕后,以一个组织者的角色来引导大家、号召大家完成作品。
南方日报:怎样评价上个世纪从广东走出来的音乐家,对新中国音乐发展的贡献?
李心草:李凌先生的家乡在广东,冼星海先生也来自广东,还有很多的音乐家、艺术家都从广东走出来,比如享誉世界的音乐教育家林耀基教授。
广东这块土地,孕育出很多艺术家,赋予他们极高的天赋,是块很神奇的土地。尤其那个年代(上个世纪),广东诞生这么多能够影响中国半个世纪乃至百年以上的伟大的音乐家,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广东音乐当中有非常丰富的音乐素材和内容,数不胜数,每一个风格截然不同。我想,这也为我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传承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源,同时对我们交响乐民族化以及今后中国音乐在全世界的推广、发展、创新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