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台灣第一口油井，走讀苗栗公館出磺坑散步道，感受地底黑金的歷史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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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公館交流道，沿著台六線向山裡駛去，經過幾個明暗交會的隧道，會看到一座紅色古式「出磺坑吊橋」。出磺坑位於苗栗公館的南端，坐靠龍船山、面向後龍溪，石油與油氣帶來的黑金繁榮，讓這個典型的客家山城聚落，一度被譽為「小香港」。

「這裡是台灣第一口油井、也是亞洲第一座生產石油和天然氣的礦場，是一處世界級活的文化資產。」時境建築師事務所主持建築師黃筠舒，是「出磺坑礦業歷史現場活化發展計畫」專案管理負責人，她說，出磺坑有著特殊的背斜構造，地底蘊含著豐富石油與天然氣，最早可追溯至清朝時期，因溪水漂浮油花而吸引百姓人工開鑿。

萬斗黑金的前世今生

不過，清朝官方陸續邀請美國技師在後龍溪畔開鑿了五口油井，都是無功而返。直到日本時期政府開放企業財團經營，歷經五組人馬接替，出磺坑礦場與周遭設施才逐漸擴張與闢建，從後龍溪河床一路延伸至山林之中，一層一層階梯式的開墾，遠遠看去像是梯田，但上頭種植的不是農作物，而是密密麻麻的一百四十口油井。

在日本人積極經營下，南北寮之間的陡峭山坡建造了台車軌道、地軌式纜車與空中纜車，主要建築物位於兩側，數百戶以礦場為家的居民在此落腳，除了作為當地人進出的交通工具，居民日常所需的物資、鑽井器材設備跟水泥材料，也都要依賴地軌纜車運送。

二戰後礦場由中油接收，雖然石油產量不再，但由於大量使用人工，繁華在一九五〇年代達到最高點，學校、幼兒園、福利社、食堂、理髮店，生活設施一應俱全，甚至還有樂隊、羽球隊等社團，日日人潮川流不息。

「那個年代，如果遇上大噴發，整個村落必須一個月不得開火。」黃筠舒分享當時田野調查的耆老分享，鑽井工作雖然不需要深入地底，但依舊是高危險工作，任何一個微小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

礦場裡的員工與眷屬，在大噴發期間必須依賴外部送飯包接應三餐，雖然不便，但為了安全，大家也只能遵守。還好，天然氣讓聚落裡的大澡堂二十四小時都能供應熱呼呼的洗澡水，是當時礦場子弟的奢侈享受。

隨著中油從美國引進現代化鑽井機器，鑽井深度突破至數千公尺深，人力需求不再那麼高，出磺坑的居民逐漸遷出，黑金故鄉回歸平靜。至今，中油石油探勘處仍在此運作，四通八達的天然氣管線，孕育了苗栗甚至整個北台灣的工業發展，從陶器、磚瓦、香茅、石灰、精米工場等傳統產業，到台肥苗栗廠的前身慕華尿素廠，都是天然氣蓬勃發展的受惠者。

歷史散步道 揭祕工事現場

「出磺坑最迷人之處在於這裡是全世界最古老、仍在運作的石油礦場。」黃筠舒說，出磺坑石油產業在二〇〇八年獲登錄為文化景觀，二〇一九年苗栗縣政府展開「出磺坑礦業歷史現場活化發展計畫」，第一階段修復了北寮五棟歷史建築，也針對歷史價值論述、進行產業文化路徑與資源調查、文獻保存修復與加值、對產業人士做口述訪談與影像紀錄，建立豐富的文化資產基礎。

長期從事古蹟修復工作的黃筠舒是第二階段的接棒者，她將自己的工作定位為持續修復、文化轉譯。今年九月舉辦的第二階段成果展定名為「全員工事中」，前後辦了約二十次導覽活動，從三個切面讓人們與歷史現場重新產生連結。

首先，統整出一條沿途經過歷史建物、古老油井的路線成為礦業歷史散步道，除了礦業歷史、還以當地生態與客家常用植物為主軸進行生態導覽。另一方面，在修復完畢的「6號處長宿舍」舉辦工地文件展，將出磺坑南、北寮工程修復過程完整展現，受損較嚴重必須拆除的構建、與修復替換的新材料對照展示，修復匠師們的器材工具也被商借展出。

其中最受歡迎的導覽行程莫過於打開「南寮13號宿舍」、「北寮木工廠」的修復現場，黃筠舒笑著說：「帶著一點揭祕性質，讓民眾知道文化景觀修復過程是什麼樣子。」

虛擬實境嘗試水下鑽井作業

走進出磺坑感受歷史現場，若能搭配台灣油礦陳列館裡滿滿的產業知識，那會是最完美的狀態。這間由中油設立的免費博物館就位於地軌纜車道起點旁，蒐藏許多早期油礦文獻、古老器具與照片，除了可以看到鑽井設備模型、還有擺滿整個牆面、來自世界各國的原油標本，也可以戴上VR頭盔，體驗操作水下鑽井作業。

循著地軌纜車道向上探尋，飄散著原木香氣的油人宿舍與澡堂、舊辦公室、醫務所，別看醫務所如今人去樓空，當時可是聘有醫師、護理師、甚至有助產士常駐，其中護理師還有一項特別任務，那就是到落塵量大的鑽井現場替工人們「洗眼睛」。

如果腳力許可，亦可沿著古油井林道散步，看看沿途四座老油井以及一座井架。此外，別忘了在中油福利社買枝冰棒，這也是昔日中油子弟搭配夏日戶外電影院的頂級享受。

到穿龍街村走水圳、呷豆花

距離出磺坑不消五分鐘車程的公館福基村、石墻村，當年是礦場居民外出採買第一站，藥房、糕餅店、雜貨店林立，就連後來礦場請不到醫生，也是商請福基村唯一的醫師前往駐診。雖然現今村落熱鬧不再，但十多年前，卻有一位愛狗成痴的女子從台北移居至此，替這個街區帶來改變。

「我喜歡這裡的純樸，客家人兩百年來始終維持著勤勉的生活風格。」Me棗居自然農園創辦人陳淑慧本著重現社區活力的初心，除了務農也跟夥伴租了一間位於水圳旁的的老屋，正是電視節目《來吧！營業中》曾造訪、當今火紅名店「穿龍老屋豆腐坊」。坐在露台前吃著豆花、聽著嘩啦啦的流水聲響，好似是都市人的奢華享受。（延伸閱讀：苗栗上校紅棗有機農場 一排排立正站好的紅棗樹，自建曬房曬出果乾的香氣 ）

這十年來，陳淑慧陸續租下街上其他老屋，再循著老屋歷史脈絡，思考再生後的走向。第二間老屋「94友善小鋪」販售當地小農友善農產品，第三間老屋「78小聚點」提供青農與農場志工住宿，第四間「宜移生活適物所」則是作物健康中心。還連續串聯在地品牌舉辦市集，讓這個原本沒落的小村莊重新洋溢著生活感。

陳淑慧說，旅人可以把汽車停在公館鄉農會、再租YouBike悠閒地感受石墻村、福基村的寧靜氛圍，豆腐坊附近旁的洗衣亭適合踩踩水、感受穿龍圳豐沛又潔淨的好水質。今年，聚落也推出「水圳微行」的薩滿儀式體驗，由女巫帶領旅人在穿龍圳邊散步、進行簡單的祈福儀式，再將當天採收的香草花卉灑進水圳，代表奉獻給大地。

沿著後龍溪畔築起的台六線，是苗栗重要的地方聯絡道路，快速道路還沒完工前，大湖、獅潭、公館，後龍之間的物資往來，都得經過此路。除了順遊公館，黃筠舒也建議民眾可以順著台六線規劃延伸旅行站點。夏天可往海線後龍走，到好望角看海、散步過港鐵路隧道；冬天則去山裡的大湖採草莓、泡溫泉。（延伸閱讀：山、海、火車、風車交織的廣闊視野，苗栗後龍半天寮好望角海景步道 每一處都迷人）

油井已枯、人潮不再，當滄海已成桑田，礦山與油人的生命歷程所交織出的文化風景卻不會磨滅。陽光正好，黃筠舒站在處長宿舍旁的戶外廣場前，凝視著不遠處仍在運作的天然氣井和脫硫工廠，這裡是出磺坑在她心裡、最美好的角落。她淡淡地說：「出磺坑挖的不是石油、而是人心。」

• 油井火在燒

開採石油時也會溢出天然氣，在石油鑽井平台上點燃火焰是為了將可能引起爆炸的氣體燃燒揮發，也象徵這口油井仍源源不絕地開採中。中油公司的企業商標便以火焰為主視覺，苗栗也以油井高塔意象作為縣徽，說明苗栗曾是石油產地、更是全台天然氣重鎮。

• 出「磺」坑地址卻是開「礦」村

清朝時，人們循著後龍溪上漂浮的油花，來到當時尚未開墾的礦場現址，當時台灣人還不知石油為何物，誤以為是硫磺溫泉，因此將此地命名為「出『磺』坑」，後來油礦場成立、二戰後行政區域重新劃分，才形成「出磺坑」位於有「開礦村」行政區的名稱，形成「礦」「磺」並存的有趣情形。

• 礦場中的聖誕樹

別誤會，礦場沒有在過聖誕節！當高高聳立的木造井架退場，取而代之的礦場風景就是連接井下油管的抽取閥裝置，擔綱控制油氣壓力與產量的重要工作。由於造型與紅黃相間的顏色而被暱稱為「聖誕樹」，也象徵了一座油井安裝抽取裝置、大功告成帶來的喜悅，就像美國人過聖誕節一樣快樂！

*本文作者：游苔，摘錄自2023微笑台灣冬季號《打開產地》，非經同意請勿轉載。

光點

出礦坑礦場
FB：出磺坑再造歷史現場

台灣油礦陳列館
地址：苗栗縣公館鄉開礦村36號 
電話：037-221300

穿龍老屋豆腐坊
地址：苗栗縣公館鄉福基村福基120號 
電話：037-232646 
FB：穿龍老屋豆腐坊

宜移生活適物所 
地址：苗栗縣公館鄉福基村福基114號 
FB：宜移生活適物所

94友善小舖
地址：苗栗縣公館鄉福基村94號 
電話：037-235878 
官網：94友善小舖

 

責任編輯：周芷庭
核稿編輯：林君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