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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鞍华、廖伟棠对谈:香港经此世变,诗是高度痛感|金马入围纪录片《诗》

“就算电影将我们诗人删去,留下诗的部分,都功德圆满。我们不重要,我们这班诗人不过是诗的载体,将诗带出来。”

纪录片《诗》导演许鞍华与诗人廖伟棠。摄:林振东/端传媒

纪录片《诗》导演许鞍华与诗人廖伟棠。摄:林振东/端传媒

特约撰稿人 余婉兰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23-11-22

#金马2023#许鞍华#香港文学#金马奖#廖伟棠

“我找他们是因为他们的诗。有些人问,为何你不找两个土生土长的香港诗人而是大陆来的人?我说,这个时代、这个时势,你还在讲这种distinction,很奇怪。一定要在玛丽医院出生才是香港人?很多外国人都说自己是香港人,因为他们喜欢香港。”许鞍华

【编者按】许鞍华执导的纪录片新作《诗》入围2023金马奖最佳纪录片奖,我们邀请许鞍华与片中主要受访诗人之一廖伟棠,在香港上环进行关于纪录片与诗歌的对谈;也赶赴片中另一位主要受访诗人黄灿然在中国大陆的居住地进行深度专访,不日刊出,敬请期待。

写在前面:

因为喜欢诗,许鞍华2021年在香港、深圳和台湾,拍下了一部纪录片,关于香港的诗,及诗人。2023年,这部电影公映。

纪录片《诗》动人来源之一,是许鞍华对“诗”投放的情感,几乎与“写诗”此纯粹行为等同,这部纪录片有著她“书写”的笔触。影片几层结构,由前辈诗人群象——香港诗人淮远、马若、饮江、西西、也斯、邓阿蓝,再到中年黄灿然及廖伟棠,最后以90后青年诗人短访,及导演拍摄纪录片的源由作结。

中间以诗人为主角的两章主体,又盛载不同面向,捕捉黄灿然与廖伟棠两人完全不同的诗人特质,及由诗延伸而来的风景。黄灿然的部分充满绵密日常感:等水煮沸,补裤,抽烟,在茶餐厅吃咖啡,与女儿行山;回港走过北角的街道,回想母亲,返回住在将军澳的妹妹的家⋯⋯生活与闲聊,既与诗有关,也像无关,其间是自在自由的状态。有时黄灿然与导演的对话发散开来,诗人的面貌因此多重。

廖伟棠的部分,则从诗人前半生摄影及游历经验切入,后半生投入诗的传授与教育,既是谋生,也盛载了众多无法透过访问而得的内容。例如许鞍华像个专心的学生,听诗课然后追问,逐字逐句,讨论诗歌。廖伟棠之“入世”,又似与黄灿然“隐世”对照,前者的诗作很多都与抗争、革命情怀有关,关乎正义与社会抱负。

这些又与再后来90后青年诗人黄润宇的部分有所呼应。犹太诗人保罗·策兰(Paul Celan,1920-1970)的诗自黄润宇口中读出,给她在囚朋友的安慰,那是苦难之中的安慰,跨越时间的对话、神交与共振,也是诗的功能。它不只是疗愈,更是让人真切见到人间苦难,以及苦难里的歇息所。

黄润宇的访问虽然只非常短,却为《诗》构成一种时代的注脚,世代的跨度。纪录片从结构、留白、呼应、延伸、隐晦及个人抒情,以众多诗人的诗串连成一首绵长、迥音不断的“诗”,这也许,是许鞍华“写诗”的形式。

诗一向在香港很边缘,没人理会。喧嚣的沉默。这几年,许多年轻诗人出版诗集,不少都登上书店畅销榜;之前也发生香港文学双年奖诗奖从缺,几本理应得奖的诗集因为一些内容,消失在图书馆,其中包括诗人周汉辉的《光隐于尘》、陈李才的《漫长的雾 黝黑的光》,及曾咏聪的《戒和同修》。

而许鞍华的《诗》又在此时,这年的秋冬,上映;诗人再次被看见。可会应验坏时代里,诗的价值吗?刚过去的夏末,我们约上许鞍华和廖伟棠,在香港上环小小的见山书店,一起微风中对话。窗外是陪著这城市走过百年的石板街,路过一些刚刚放学的孩子和撑伞的母亲。

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过不写诗的荒谬——辛波斯卡《种种可能》

纪录片《诗》导演许鞍华与诗人廖伟棠。摄:林振东/端传媒
纪录片《诗》导演许鞍华与诗人廖伟棠。摄:林振东/端传媒

许鞍华=鞍
廖伟棠=棠

《诗》的诞生

端:纪录片《诗》题材小众,可以预计香港也不会有太多主流观众,或受主流戏院欢迎,这个意念当初怎样成形和开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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