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燕案20周年 悲傷母親節

平禾（資深媒體人、作家）

今年四月逢「○四一四」白曉燕命案二十周年，四月上旬起，各媒體的命案回顧專題紛紛出籠，從各種角度分析探討命案始末和當事人際遇。當時筆者是參與全程採訪的眾多記者之一，當日情景歷歷在目，猶如昨日，故能體會白冰冰女士還能感受白曉燕手指遭切斷的痛。五月母親節對白冰冰來說，傷痛多於歡樂。

八十六年四月十四日上午白曉燕出門上學途中遭綁架，白冰冰接到歹徒勒贖四百萬美元電話，警方啟動偵辦，將偵辦行動命名「○四一四」專案。白冰冰在警方和友人協助下與歹徒周旋談判數日，接到白曉燕的小指頭截肢後，擔心女兒安危情緒崩潰。

兩周後，四月二十八日下午，新莊警方接獲民眾報案，新莊區與五股區交界的中港大排水溝有浮屍。警方到場撈起屍體，經一番確認是白曉燕。記得那天是陰天，微涼，飄著小雨，我到達現場時，白曉燕遺體蓋白布，停放大排水溝堤岸路邊，橋頭拉起黃色封鎖線，大排水溝飄著混合霉味、潮溼和廢水的味道。封鎖線外人群、媒體記者愈聚愈多。入夜後，數輛電視台衛星轉播車升起燈光照亮現場，雨絲也看得清清楚楚。

經法醫驗屍和鑑識，白曉燕已死亡八到十天，顯示白曉燕被綁架之初即遭毆打凌虐、切小指，在歹徒與白冰冰周旋談判同時，白曉燕慘遭撕票。代表歹徒犯案時即打算撕票，不留活口。警方因此發動全面追緝行動，陸續在警匪槍戰中擊斃林春生、高天民，逮捕陳進興和小舅子張志輝，八十八年十月十六日陳進興槍決伏法。

至此，就法律程序而言全案偵結，人犯已遭處決或服刑，塵埃落定矣！其實不然。陳進興岳母原來在住家社區擺麵攤，陳進興犯下這件人神共憤的命案，成為頭號通緝要犯後，岳母的麵攤不時遭人辱罵，被迫收攤停業。遷出社區再另起爐灶，仍被人發現抵制，生意不佳只好黯然停業。

陳進興當時九歲、七歲的兩個兒子則變成「壞人的兒子」，在學校遭同學疏離、羞辱或霸凌。在住家社區被人指著罵「歹人的囝仔」，被推落水溝，哭著回家，外婆抱著兩個孫子一起哭。為了抹去「陳進興兒子」的烙印，陳妻只好接受牧師的安排，九十二年同意將兩個兒子由美國人收養，離開台灣，到美國展開新生活。

兩兄弟到美國六年後，陳進興太太和岳母曾去探望。岳母事後受訪說，看見兩個孫子長大，生活得很好，「我希望他們最好一輩子待在美國，我們在這裡（台灣）受苦就好了，兩個小孩不要把他們牽連進去。」她說，在美國那段時間，不管他們去那裡，兩個孫子都緊緊盯著，怕他們又會突然不見，聽到這句話「我就哭了，我也捨不得啊。」

陳進興的太太被貼上「壞人的老婆」標籤，為了生活她改名賣麵，到幼稚園當廚工，因她在白案期間常上電視，沒多久就被人認出陳進興老婆「被請辭」。走投無路之下，她在桃竹苗一帶酒店陪酒，仍然被人認出是壞人的老婆，遭人冷嘲熱諷，被迫「款包袱走路」，四年換四家酒店。

陳進興小舅子張志輝，被檢察官認為在白案中看管白曉燕將他起訴，後來因證據不足改判無罪。在法院更審期間，九十三年因不滿女友要分手，勒斃女友後載著屍體向警投案，供稱「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得不到」，冷靜冷血供述殺人過程，因為他自首，獲減刑判處二十年。後來，九十六年最高法院認定他參與白曉燕命案，判處無期徒刑。

易經第二卦《坤卦》「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行善積德會有福報，福報不僅自身有福報，還會有「餘慶」福報子孫；作惡造孽，不僅自身遭殃，還有多餘的災殃留給後代。

陳進興一人為惡，殃及妻、子、岳母和小舅子，令妻飽嘗改名求生不順之苦；讓兒子遠走異鄉，飽受與母親、外婆骨肉分離的苦；影響小舅子的行事作風，殺人還毫無悔意，身背兩條人命，將在監獄度過大半生，嘗遍失去自由的苦。五月母親節對陳進興岳母一家人只有愛別離苦，印證「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