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写出了中法马江海战

原标题:血与火写出了中法马江海战

马江海战图

今年,是甲申中法马江海战(1884年8月23日,农历七月初三)爆发132年。132年来,国人一直把它视为国耻纪念日。

132年前,法国侵略者借口在越南谅山观音山受到清军攻击,造成死伤,向清政府索要4000万两白银赔款。若迟交一年涨十倍,即要4亿两白银。在赔款未到手之前,要占领中国一二个口岸作为抵押,即所谓“据地为质”。为此,法国派遣远东舰队司令孤拔率兵舰侵犯福州,企图吞占马尾船厂为质地,作为在远东能源(煤炭)与修船基地。这种要求得不到满足时,便向清政府宣战。于是,爆发了马江海战。

马江海战,首先在马尾前闽江江面,即马江开始,法舰在8月23日下午1时56分率先开炮,仅仅半个钟头时间,清军福建水师全军覆没,损失扬武号巡洋舰,福波、福星炮艇等在内的11艘战舰,其中9艘战舰和19艘帆船被击沉,800多士兵死亡。只有伏波与艺新号炮舰受伤后突出重围上驶,结果伏波上溯不远搁浅被毁,艺新自沉于林浦而终结。这场战斗十分剧烈。“炮声隆隆,地动山摇,烟迷十里,血染三江。”断板残片、折梃碎桅、断肢毁体、死伤士兵漂浮在江面上,血腥、惨烈、悲壮也写在江面上。

这场海战,对非本土作战的法国来说为什么会取胜,清军为什么如此不堪一击?

究其主要原因,中方:当时国家积贫积弱,屡遭割地赔款;清政府腐败无能,一味避战求和;朝廷中主战派与主和派争论不休,导致作战单位举棋不定,不敢先发制人,贻误战机。法方:恃强凌弱,亡我之心不死,利用“三差”,发动突然袭击。

一是,时间差。直到8月23日中午12时,法国孤拔才将“本日开战”的宣战通牒发电给在福州的福建总督何璟,而何璟再拟电文上报朝廷,下达长门守军与停泊于马江的福建水师。当在法国旗舰窝尔达号上的孤拔给法舰野猫号下令向中方舰船开火时,驻马江的福建水师翻译还尚未把何璟发来的电文翻译完成。于是,中方舰船慢人一着,被动挨打。

二是,潮水差。中法开战的前晚8时,孤拔召集停泊马江的各舰舰长军事会议,宣布了6条作战计划,其中第4条说;“清军主炮在船头,利用退潮时法舰艏正对清舰尾,法舰舰头炮可发挥作用,而清舰尾炮威力差。”法舰就依据退潮时间发动有利法方的攻击时间。

三是,武器差。开战时,8艘法舰中有4艘巡洋舰、3艘炮舰和1艘装甲舰。而中方只有扬武号一艘是巡洋舰,其余的都是小炮舰。对比之下,军力相差悬殊。而且,法方舰船动力设备都潜在船底部分,不容易受到攻击。而中方都在吃水线上方,是老式设计,容易受到攻击。在法舰巨炮轰击下,中方9艘舰船被击沉了。于是,顷刻之间江面上呈现出了“大火在燃烧,战船在沉没,伤兵在水上挣扎”的悲惨一幕。

中法马江海战

马江海战就这样结束吗?不,那只是水上船战的结束,而陆上军民与水上法舰之间对抗仍在展开。马尾山上各炮台集中炮火对准法国旗舰窝尔达号射击,一颗炮弹击穿了窝尔达号吃水线3英寸以上右弦侧,击毙内舱输送弹药的水兵多人,接着,又一个副舵手也被击中。这是复仇的炮弹,这是讨还血债的炮弹。它令这艘旗舰上的孤拔惊恐万状。于是,他连忙下令法舰集中火炮猛攻岸上清军炮台,特别是马尾各山头炮台。一时间,火炮对射,烈焰腾空,炮声隆隆,震天撼地。至晚8时,在法舰狂轰滥炸下,包括马限山炮台在内的清军炮台大多被摧毁了,同时被摧毁的还有大量民房,包括营前闽海关宿舍。中弹的民宅在燃烧,数十里之外火光射江,耀如白昼。火光中传来了普通百姓的哭号声。法国侵略者如此惨无人道,更加激起了中国军民的义愤与反抗。深夜,他们用各式船只载运燃烧物驶向法舰,试图再演“火烧赤壁”,把法国佬烧死在马江。此举使法舰一夕数惊,几次移船。

眼看闽江下游两岸陆上清军兵勇及自发抗敌的团丁民众投入战争的越来越多,一夜未眠的孤拔意识到这样打下去无法真正取胜。早在开战之前,他就对其部下说:“中国陆军人多,岸上又埋有地雷,假如被围困在江面上是无法脱身的。孤拔的这种预计似乎就要兑现了。作为远东舰队司令的他别无他法,必须主动进攻扭转被动的局面。于是,加强了争夺马尾船厂的进攻火力,力图速战速决。但事与愿违,在受到地雷阻碍与守厂清兵、船政学堂校友的顽强抵抗后,试图抢滩登陆的法军不得不败下阵来。孤拔放弃了罪恶的计划,转而实行边打边退的作战意图。

为了尽早全身而退,孤拔一方面命令炮舰猛轰闽江下游两岸军事设施,一方面命令停泊闽江口的法舰和远在台湾的重型装甲战斗舰拉加利桑尼亚号紧急驰援策应。

长门处于闽江口北岸,与南岸金牌互为犄角,是扼守闽江与福州的门户。琯头,是闽江下游的重镇,毗邻长门,隶属连江县管辖。三者构成了长门口三角战略要地。清军总兵张得胜率凯字9营水师1营官兵驻扎,将军穆图善在此坐镇指挥。在长门的电光山上建有炮台、营房,有德造克虏伯炮5尊,土炮12尊;而烟台山上建有金牌炮台,拥有克虏伯炮2尊、土炮8尊;琯头在塘下也建有炮台与营房,共同组成守卫福州的第一道防线。不过,当时的长门炮台的德造克虏伯炮炮口只固定着朝口外,不能旋转炮口对江上游射击。

早在开战之前,清廷军机电旨将军穆图善:“随地安设伏兵,出奇制胜,使彼不敢登岸深入。战事开端即行封港。”为此,连江民众在知县刘玉璋的带领下,于8月22日之前,组织起了一支以郑嘉瑚为团总的团丁队伍,投入了团练,做好随时参战的准备,同时征集了帆船30多艘,满载石头,停在长门口,只待战事爆发、将军令下,即填塞河道,“关门打狗”,不让侵略者逃之夭夭。

当时,在长门与马尾之间有一条电话线,联接省城。在福州的总督何璟就是通过它下达与法国开战的指令。海战开始后,由于法舰对岸上炮轰,把这条沟通省城、马尾的通联线路多处炸断了,长门、金牌、琯头的守军处于孤立作战的状态。

受制于孤拔的调遣,泊在闽江口外法舰首先向闽江开进增援。这艘来势汹汹的法舰边前进边向沿岸清军阵地开炮。而镇守长门炮台的兵勇予以还击,炮战中营勇阵亡1名,受伤3人。半小时后,琯头营勇也加入了反击,这艘法舰再也不敢贸然前进,调头退走了。长门炮台与琯头驻军奋起开炮还击,拉开了连江军民参与海战的序幕,也标志着马江海战第二战场的形成。

当第一艘来犯的法艘被打跑后不久,由台湾开来的重型装甲战斗舰拉加利桑尼亚号急急忙忙地开进了闽江口。当它进入长门炮台的射程后,长门炮台出其不意连续开炮,两发命中。这艘装甲舰受创后又急忙掉头开出闽江口,逃往香港。

左等右等等不到增援,8月26日,孤拔只好下令梭尼号、雷诺堡号两舰先行撤离马尾,边向闽江口驶去,边用霍奇基斯炮攻击岸上清军营地,为法舰撤退开路。在弹落如雨攻击下,岸上清军抵抗力越来越微弱了。

与此同时,孤拔又使用一贯偷袭伎俩,指派一艘法炮舰偷偷地接近长门口,向炮台军营连续开炮,致使长门军营着火。然而,即使火烧军营,清军仍坚守阵地,奋力打击侵略者。长门口俨然是法军不可逾越的一道防线。

8月27日,孤拔率舰队继续退撤下驶,清晨抵达琯头。琯头是座临江濒海的美丽小镇,此时被晨雾弥漫着显得宁静温和,似乎还没有觉察到厄运马上要降临头上。然而,立在窝尔达舰上的孤拔心里很清楚,不扫除琯头守军与炮台,不攻克长门与金牌,法舰队无疑有来无回,葬身闽江。因此,必须作最后的搏击。他先令杜居土路因号舰猛攻长门、金牌炮台约1小时,再令其他舰船炮击琯头兵营与塘下炮台,琯头兵营的外墙很快被法舰炮火摧毁了。密集的炮火打得穆图善抬不起头,眼看炮台守不住了,于是他带上张得胜,急急忙忙逃命,先溜到琯头岭,继而躲进了连江县城。

将军与总兵逃跑了,长门与金牌只留下守备康长庆、游击杨金宝和一批清兵。这时,壶江方向又开进一艘三桅法国大战船。当这艘战船进入长门炮台射程时,守备康长庆果断地用克虏伯炮连续轰击,两发炮弹命中了这艘法国大战船。这个庞然大物,只好灰溜溜地仓皇逃窜。眼看着自己战船被打出局,眼看长门与金牌守军英勇顽强,此时海盗般复仇心理像一把火在孤拔心中燃烧,他很快调整了攻坚计划。

8月28日,6艘法舰驶近长门,由凯旋、杜居土路因号两舰担负炮击长门、金牌及琯头塘下炮台与营房。同时放下数十号洋筏载着法军,登陆琅岐,企图从背后夺取金牌炮台阵地。金牌守军识破法军企图,他们在杨游击带领下埋伏于山坳,顽强阻击敌人,击毙法军10余人,剩余法军只好退回船上。长门左营守将洪永安率队冲锋,把另一部刚登陆的敌人打退,并毙敌数人。在陆路击退敌军的胜利鼓舞下,长门、金牌炮台兵勇也与法舰展开了炮战。一时间,炮弹在呼啸,炮声震耳欲聋,炮弹落在江面上,激起冲天水柱,硝烟到处弥漫。料想不到,这时法舰一发炮弹打中了长门主炮炮筒,大炮筒被打缺了嘴。据守炮台的兵勇立即给这门主炮填上新炮弹,杨游击果断地下令瞄准法国旗舰开炮。愤怒的炮弹从缺了嘴的炮口呼啸而出,窝尔达号舰顿时腾起一股浓烟,正在舰上指挥的孤拔应声倒在甲板上,受了重伤。相传,这门大炮战后被清皇帝封为“缺嘴将军”。简而言之,这一天,法军受到开战以来最大的重创。入夜,法舰进退两难,只好困守在琯头的闽江江面上。

困兽犹斗。孤拔万万没有想到在长门会遇到连江军民如此顽强的抵抗,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此险些掉了性命。急火攻心,加上伤痛在身,他先是歇斯底里地对退回船上的法军官一阵破口大骂,而后对各舰长下达明天无论如何必须安全撤出闽江口的死命令。8月29日上午,法舰凯旋号、杜居土路因号又对长门、金牌炮台发起总攻。陆海交战,枪林弹雨,战斗剧烈程度不亚于在马江的海战。直到下午3时左右,在法军陆战队又付出了死4人、伤30余人的代价后,在弹尽粮绝之前,才完成了摧毁长门与金牌炮台的任务。可惜的是,由于穆图善逃往连江,没有执行塞河封港断敌退路的计划,下午4时,法舰队才得以在维拉号为前导,窝尔达、德斯丹、雷诺堡、野猫、蝮蛇等为后队依次离开长门、金牌,载着受伤的主帅驶往马祖岛,逃过了死劫。至此,参与马江海战的法舰全部离开了闽江。

长门口战场终于寂静下来了。闽江下游终于平静下来了,但火红的记忆无言地流淌着。清书生王书霖用诗描绘了此时情景:“天爱英雄魂魄活,人思将帅鼓鼙凉。一腔热血洒空际,红树青山黯夕阳。”

话说回来,正当长门军民浴血奋战关键时刻,躲到连江县城的穆图善谎称自己在阻截法舰之战中打了胜仗,因而受到时任连江县知县刘玉璋的热情款待与犒劳。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穆图善的劣迹很快败露了。刘知县得知后十分后悔,也十分懊恼。后来,穆图善受到了清廷的“驻守长门,因敌船内外夹攻未能堵其出口,而督军力战,尚能轰船杀敌,功过尚抵,着加恩赐免其轩议”的处分。

1884年《申报》的《福州捷报》白描画

同刘知县一样受骗的还有浙江钱塘翰林张景祁,当时他作了一首颂穆图善的诗。没想到15年后,他居然出任连江知县,到任后将自己昔日诗作结集付梓。这首诗被一位本邑举人、孝廉吴庭枨发现,他给张知县写了一封信,揭露穆图善是个败军逃将的真相。张知县心感愧疚,于是提起笔给吴庭枨写了封认错信,将“削原版而重梓”的决定告诉吴,并附上新写成的一首《长门感事》诗。诗曰:“将军绁马镇长门,犄角偏师护本根。岂见老羆当道卧,忽惊狂象出林奔。传餐卷甲逾三舍,磨盾飞书达九阍。掩败为功邀上赏,谁知野哭遍江邨。”此诗无情地鞭挞了败军之将穆图善的可耻行为,以正视听。由此可见,谁有功于江山社稷,民众是不会遗忘的;谁有愧于国家民族,历史自有评说。

从上述不难看出,中法马江海战可分为前后两个战场。前是马江战场,后是长门口战场。两者是互相关联,事为一体。前者常为人道,后者鲜为人知。据史料,马江海战中,在马江战场上,法军仅死亡7人;而在长门口战场上,法军死亡在20人以上,连主帅也险些毙命。严格一点说,马江战场的战斗仅花半个钟头,而长门战场的战斗至少持续3天时间。马江海战后,法远东舰队龟缩到连江马祖澳休整一个月。在这期间,清政府也无力追杀。连江人更为自己没有金戈铁马与坚船利炮,眼睁睁地看着疆土被法军盘踞而感到无可奈何。直到翌年4月4日,中法双方在巴黎签订了《中法停战撤兵简约》,中国承认《天津条约》后双方停战。6月11日,孤拔因旧伤发作并发丹毒、赤痢等病情恶化在澎湖死亡。可谓死有余辜,遗臭万年。

回首往事,中法马江海战,给国人留下了许多的教训、启迪,值得我们反思。

昭忠祠马江海战牺牲战士埋骨亭

作者:安宁 选自《炎黄纵横》2014年8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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