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倒的包龙图 | 纪念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方荣翔先生逝世30周年

原标题:不倒的包龙图 | 纪念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方荣翔先生逝世30周年

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方荣翔先生1925年7月19日出生在北京(1989年4月22日在济南逝世),他从小热爱京剧,6岁开始先后向尚小云、张鑫奎、宋富享、谭世英等老师学戏,16岁拜裘派花脸艺术创始人裘盛荣为师,专攻花脸。1948年方荣翔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他在抗美援朝时期志愿军京剧队曾多次立功被授予解放勋章。1956年方荣翔转业到山东省京剧团工作。他始终清白做人,精心演戏,刻苦钻研裘派艺术,成为功名卓著的京剧表演艺术家。方荣翔忠实地继承了裘派艺术,并且有所发展和超越。他根据现代人的审美需求,将风格向媚婉方面拓展,他的唱腔遒媚舒朗,空灵剔透,被观众誉为"方氏裘韵",外国朋友赞之为"东方艺术的瑰宝"。

今天是方荣翔先生逝世30周年纪念日。斯人已去、余音绕梁,在此,小编特地找出写于1990年的文章《声溢金石、志华日月——介绍方荣翔同志的先进事迹》与大家共同怀念这位可亲可敬的老艺术家。

《声溢金石、志华日月——

介绍方荣翔同志的先进事迹》

方荣翔同志1925年出生在北京。由于家境贫苦,7岁开始学习京剧。16岁拜裘盛戎为师。1948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京剧团,奔赴朝鲜战场,曾两次荣立3等功,被授予“解放奖章”。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8年从朝鲜回国转业到山东省京剧团工作,直到逝世。方荣翔同志从艺50余年,为继承和弘扬裘派艺术,为振兴京剧事业,献出了毕生精力,被称为“艺术精湛,品德高尚”的典范。他一生的先进事迹很多,简括地说,有以下几方面。

第一,方荣翔精神品格的可贵之处,集中表现在他无限热爱人民的艺术事业上。

方荣翔是在革命队伍里锻炼,在党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一位人民艺术家。他把自己的生命无私地奉献给了人民的艺术事业。由于积劳成疾,方荣翔在1974年就犯过心脏病。1985年,由医院建议,山东省委省政府领导决定,聘请外国专家为他作了心脏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方荣翔多次表示, “党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要竭尽全力为四化多做贡献”。

1988年6月18日,他在香港利舞台演出《打銮驾》时,心脏病突然发作,团领导和闻讯赶来的香港朋友商量立即送医院治疗,并安排他的弟子化妆,接演后半场。服药缓解以后,方荣翔执意继续上场。他说,决不能让台下的观众失望。尽管领导、医生和香港朋友再三劝阻,他还是不肯。他说:“万一出了意外由我自己负责。”他冒着生命危险,毅然登台演完了《铡包勉》和《赤桑镇》两折唱功很重的戏。观众知道方荣翔动过心脏大手术,犯了病仍坚持演出,很多人激动地流下了热泪。有位卢森堡华侨到医院看望方荣翔时说:“方先生,你带病演出,我们是含泪看戏的呀!”在以后的几天里,方荣翔白天住院,晚上在医生的监护下坚持演出,直到圆满地完成了赴港的演出任务。“活包公”方荣翔冒着生命危险登台献艺,极大地震撼了香港观众,他们说:这只有在党培养下的演员才能做到。

在离开香港的前夕,港安医院为方荣翔作了心血管造影检查,发现1985年搭桥手术的四根血管已全部堵塞,需要作第二次心脏手术。当时在香港的姜春云省长到医院看望了方荣翔,并与省委领导商量,决定尊重医生意见在香港为方荣翔作第二次手术,要不惜代价延续方荣翔的生命。而方荣翔此时向医生提出的问题是:不作手术以后能不能演出?作了手术以后能不能演出?他明确地对医生说,如不能再演出,手术也不必作了。当医生们经过研究分析告诉方荣翔手术以后还可以再登台时,他才接受了手术。手术前他写了一篇《重托》,其中说:“一旦手术不顺,我的家属、亲友,特别是我的子女,不能有丝毫对医护之不满。”“如果我不幸,不要留骨灰盒,我的演员名字留给了广大观众,这是一个演员一生中最大的荣誉。当然,我心中不满足的是,还有许多演出、录像、录音、拍电影工作没完成,深感愧意。”

手术进行了14个小时。手术后的次日早晨他就坚持下床,第四天就为医护人员唱了几句。当医生说,你可以重新登台演戏时,方荣翔放声大哭。不,这是为他第二次战胜死神的胜利的开怀大笑。

事实证明,方荣翔的灵魂属于人民和艺术事业,对于他来说,离开了观众比什么都痛苦。不惜重金,两次为他作心脏手术,充分体现了党和政府对这位杰出的艺术家的关怀,而他自己两次甘受手术之苦,为的是艺术生命的延长。他用生命去延续艺术,用艺术去延续生命,多少年来他是一贯如此的。1988年10月,他写信给一位朋友追述一次在北京演出的情况时说:“演《铡判》那天上午,突发心绞痛,亏我自觉症状早,服药吸氧,躺了一天,我只有一个念头,不可回戏,要坚持。”“那天浑身没一点力,在‘望乡台’上双腿发抖,但凭毅力,我还是控制住了。”

1981年在天津一次演出后,心脏病发作,他的夫人张玉荣搀扶着他慢慢地走下了剧场的台阶,刚要出门时,忽然想到传达室里的一位老同志还没有听他的戏,便强忍病痛,给他唱了一段。那位老同志看他满脸滚动的汗珠,苍白的气色,知他身有重病,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唱下去,但他还是用小声唱完,并说“对不起!”然后鞠躬告辞。

方荣翔同志一心想着观众,把为观众演戏当成自己的天职。田间、炕头、列车上、车间里,走到哪里就把戏送到哪里,就连到他住地送信的、送牛奶的、拉垃圾的也都听过他的演唱。虽然把毕生心血献给了观众,但他仍嫌不足。他曾恳切地对医生说:“我不多要求,再给我两年的时间,我把欠的‘债’还了,就是死也心安了!”他所说的债,就是已答应了的到河南、四川、贵州等地的演出。

由于病魔肆虐,方荣翔同志自知来日无多,他在遗嘱中曾写下这样一段话:“我仅仅是一个京剧演员,基础有限,水平不高,贡献很少,可是领导给了我许多很高的荣誉,我心中很是有愧。自己想去完成的一些任务也未能如愿,对党和政府、对人民、老师们、观众们、亲友们,我只有歉意,我是怀着深切的歉意向你们作别的。”多么诚挚的感情!多么高尚的情怀啊!方荣翔同志已将毕生心血献给了为之奋斗的艺术事业,献给了广大观众,用自己的心血延续了裘派艺术的长河。他创造的艺术形象,刚柔相济,气象超然,雄浑磅礴,栩栩如生,是他精神品格的外射。他把自己献给了党,献给了观众。任何力量都不能把他同党和人民的艺术事业分开。

第二,尊师敬业,提携后进,是裘派艺术承前启后者。

方荣翔同志幼年学艺曾转益多师,但他对每位师父都终生不忘。对业师裘盛戎则更是如此。裘盛戎在艺和德两个方面给了方荣翔以深刻的影响。1971年,裘先生病重时,方荣翔3次从长春到北京去看望他。病榻之前,端汤伺药,直至裘先生逝世,他才离去。当时正值“文革”高潮,那时方荣翔敢去看望裘盛戎这个所谓“反动权威”,足见其义气之高。裘先生临终时以手表和戏装相赠,表明了他对方的评价和期望。方荣翔不负师望,在十年浩劫过去不久,他即高举起裘派大旗,弥补了裘氏身后在净行艺术上造成的损失,使人们看了他的演出有“裘盛戎再生”之感。继承并不等于模仿,而意味着创造,有创新才能继承发展。方荣翔创造性地发展了裘派艺术,在某些方面超过了师父。方荣翔成名后,有人建议他高举起“方”派的旗子。他听了很生气,始终坚持说自己比师傅差得很远,他说, “不要宣传我个人,要宣传裘派艺术。我有点成绩是老师教得好,团里的同志们合作得好,是广大观众的支持和鼓励”。

裘先生病逝之后,方荣翔同志节衣缩食,甚至有一段时间舍不得吃早饭,把省下的钱接济师母。《裘盛戎唱腔选集》出版后,方荣翔把全部稿费交给了师母。

为了继承和弘扬裘派艺术,为了戏剧事业后继有人,方荣翔同志晚年十分重视收徒传艺。他虽然对师父恪尽弟子之礼,但他却不要求学生那样做。学生来家,他亲自端茶送水。就是躺在病床上,他也要看着学生走戏,细心指点,从不马虎。有一年夏天,方荣翔同志从外地演出归来,团里放假,他放弃了休息,每天带着饭到十几里外给学生说戏。由于方荣翔同志教得认真、严格要求,这个学生进步很快,在省里青年会演中曾获一等奖,在全国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奖赛中,获得“最佳表演奖”。

方荣翔的收徒传艺,不仅从技艺着眼,而是从文化意识出发,自觉肩负弘扬民族优秀文化的历史使命。唯其如此,他才做到了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并且不必“自行束修以上”。1988年在香港收台湾女花脸王海波为徒即是一例。拜师仪式前,王海波对方荣翔说:“老师,有件事和您老商量一下。明天举行拜师仪式,按梨园规矩,学生要送师父‘进身礼品’,我不了解大陆上的习惯,不知送什么好。”方荣翔沉下脸来说:“我收了不少学生,有权的、没权的、有钱的、没钱的、工人、农民都有。只要他们真心学戏,又有较好的底子,我就教!我从来没提过物质要求。我当年拜裘先生,就是个穷光蛋。我怎么能破了这个规矩呢?”第二天,在一家餐馆里,王海波向荣翔鞠了3个躬,荣翔还了3个礼,就算礼成。荣翔对这个唯一的台湾女弟子关怀备至。他把自己用稿酬买的一黑一白两口珍贵的犀牛尾髯口,送给王海波,并在病榻上为她说戏。方荣翔逝世后,王海波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对济南观众说:“我忘不了方老师在香港带病给我说戏的情景,……我要把方老师教我的戏,在方老师的剧团里尽量表现出来,以接受老师在天之灵的检验。”台下观众报以热烈掌声,大家似乎觉得海峡两岸人民的心更加贴近了。

方荣翔同志教戏教人、育人育心,对学生的思想品德要求也很严格。有个外地学生,跟荣翔学戏之后,技艺大增,他渐渐瞧不起以前的师父,对领导安排的工作也不那么认真地去完成。荣翔同志得知这种情况便记在心里,在一次教完戏后,不让学生关录音机,他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有几句话录下来,你常听着点:教你一句唱、一步走的都是你的师父,要尊重,不能只认识我方荣翔。领导上交给的任务也要积极地去完成。越是有成绩,越要谦虚。”在荣翔的帮助下,这个学生的思想境界有很大提高。

方荣翔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白天向学生传授技艺,夜里瞒着医生整理剧本,把舞台调度、表演动作都一一写明,并把唱念录下音来。在方荣翔病逝之后,亲人们为他整理遗物时,发现他枕头下、抽屉里、衣兜里的纸片上全是戏词!这些纸片凝聚着他的多少血汗啊!透过这些纸片,我们不难看到方荣翔的尊师之心、爱徒之心、热爱裘派艺术之心是多么热切真诚。

方荣翔同志继承和弘扬了裘派艺术,他也继承和弘扬了我们中华民族尊师爱生的美德。他不仅是一个好演员,而且是一位好教师。

第三,首先是党员,然后才是艺术家。

方荣翔处处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从不把个人名利放在心上,表现出对党的一片赤诚。1955年实行薪金制,他被定为文艺四级。他多次向领导要求降低工资。为此,曾受到周恩来总理的表扬。1960年前后,生活比较困难,有人劝荣翔同志“跑散仙”挣大钱,但是他宁可典卖衣物糊口,甚至把3个10岁上下的子女送到外省学戏谋生,也不脱离剧团去谋私利。前几年,文艺界的“走穴”风一度盛行。因为方荣翔同志有名气、影响大,很多地方高价聘请他去演出,但是方荣翔同志一概拒绝。他对同志们说:“我是共产党员,国家已经给了我应有的报酬,我不能再去额外捞取外快。如果文艺工作者把自己的良心都出卖了,还说什么为人民服务,还讲什么人类灵魂工程师!”

1988年他到香港演出,有人说只要他松松口,香港朋友送的东西一车也装不了。但是,荣翔同志除了用自己的钱买了一架电子琴,回来后专门送给他担任校外辅导员的一所小学外,对香港朋友的馈赠一概拒收

方荣翔同志勤恳恭谨,廉洁奉公,对党对人民一片赤诚,为弘扬裘派艺术做出了巨大贡献,在社会上享有很高的声誉。他曾任山东省京剧团副团长,被选为第3届省政协委员、第4届省政协常委、第6届省人大代表、第7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戏剧家协会山东分会第2届副主席与第3届名誉主席、省文联名誉主席,是全国艺术研究委员会特邀委员,中共山东省委授予他“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山东省人民政府授予他“山东省劳动模范”称号,文化部作出表彰方荣翔的决定。荣誉多了,名气大了,但普通一兵的本色没有变,他常说:“我只是一个普通党员,党和人民给了我这么多荣誉,受之有愧,实不敢当。我只有尽最大努力,报答党和人民对我的培育。”演员最重视艺术称号和品级,方荣翔却把这看得很淡。1988年,省文化厅根据文化部通知精神,推荐方荣翔参加评选艺术大师。他得知此事,恳切地表示:“我一生愿做一名人民的演员,我毫不具备艺术大师的水平。我是32年的共产党员,深知要做一名文艺战士,不争名不争利。……千万别让我参加评选。”

把荣誉让给别人,把工作留给自己,勤勤恳恳地埋头工作是方荣翔同志的一贯作风。1979年山东省举行京剧流派会演时,剧场的看牌上把他的名字写在了一位旦角演员的前面,他执意不肯,说:“生、旦、净、丑,净是第三位,不能挑头牌,自己的水平也不如那位旦角演员。”后来直到把他的名字排在了后面才算了事。

1987年,方荣翔到北京为宋庆龄福利基金会义演,举办单位知道他做过大手术,对他特别照顾,把他安排在前门饭店食宿。可是他刚一住下,看到条件那么好,就让他儿子去打听房价,并对儿子说:“咱们是来义演的,怎么能住这么高级的饭店!告诉接待人员,咱们到人民剧场招待所去住。”直到住进了招待所他才心安。

平时,家属院的院子脏了,他去打扫;厕所脏了,他去收拾;有位独居的老太太生活不方便,他去照顾;炊事员的孩子病了,他深夜帮助送进医院;外出开会,他让儿子用自行车接送,不让团里派车。这些平凡小事,无不体现荣翔同志的公仆意识和孺子牛精神。

方荣翔同志不仅对自己要求严格,而且对其家属、子女要求也很严。1982年9月方荣翔随团赴日本演出,当剧团即将回国的时候,有一位日本华侨戏迷,出于对方荣翔同志崇拜,便送去两万日元要他买点零用物品,被方荣翔婉言谢绝了。这位华侨没办法便把钱转交给方荣翔的女儿,当时他女儿不明情由留了下来。方荣翔知道后,立即让女儿把钱送还给那位华侨,并严厉地对女儿说,我们要严格遵守外事纪律,绝不能做有失国格、人格的事。处处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踏踏实实做人民的公仆,这就是方荣翔一生遵循的原则。

纵观方荣翔的为人,可以说其生亦荣,其死亦哀。生前死后,人们都认为,论艺术水平如方荣翔之高者有之,论思想品格如方荣翔之美者也有之,而论二者统一如方荣翔者则为数不多。前辈艺术家的言传身教,民族传统美德的熏陶,革命战争炮火的洗礼,党的教育、培养和关怀,观众的拥戴和鼓舞,使他由满怀报效之诚。他驾驭着艺术的车轮,艺术的车轮又推动着他,使他不能自己,把他推向艺术和人生的光辉之点。他声溢金石、志华日月,虽死犹生,永远活在人民中间。

文章来源:《中国戏剧》1990年第9期

作 者:于占德

转 自:山东省京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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