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与程砚秋，是半个多世纪以来熠耀京剧剧坛的两颗巨星。他们曾在1936年至1946年的10年间，有过两次舞台上的交锋对垒，引起了菊坛的极大轰动。
梅兰芳《西施》剧照
梅、程的第一次打对台，时在1936年夏季，北平。梅兰芳因日本帝国主义入侵中国，华北风云日紧，便于1932年舍弃北平三世基业，举家南迁，多在上海、武汉一带演出。1935年梅兰芳访苏获得很大成功，声誉日隆。到了1936年盛夏，梅隔4年再度来平，顿然引起全城轰动。北平各大、小报纸无不以梅来平作为大标题，连篇累牍报道，造成相当大的气势。梅兰芳来平后积极准备演出。他选择了能容3000多观众的最大剧场——第一舞台（已火焚），选择了众多名角，以作佐配。老生为王凤卿、贯盛习、王少亭，武生为杨盛春，小生为程继先、姜妙香，丑角为萧长华、慈瑞泉，花脸为刘连荣，武旦为朱桂芳，老旦为孙甫亭，花旦为于莲仙、诸如香等。这样强硬的阵容，在那时是很罕见的。演出的剧目，以梅派本戏为主，如《凤还巢》、《西施》、《洛神》、《太真外传》、《霸王别姬》、《宇宙锋》、《生死恨》，但也兼演一些传统剧目，如《汾河湾》、《王宝钏》、《奇双会》、《金山寺》、《穆柯寨•穆天王》等。梅兰芳的叫座力极强，几乎场场客满。尤其是梅兰芳在公演前听到，誉为“国剧宗师”的杨小楼最高票价为一元二角，尽管有人劝梅可将票价高过杨，卖座也完全有把握，可梅兰芳认为杨小楼是自己的长辈，且有姻亲关系，如票价比杨高显然不合适，于是，梅决定他的最高票价也同杨一样为一元二角。这样一来，观众更是拥挤不堪。此时，不少名伶采取观望态度，暂不登台，以避梅的锋芒。那时，杨小楼与名净郝寿臣合作，只每逢星期日在东城吉祥戏院上演日戏一场（杨曾露演他久未演出的《五人义》、《别母乱箭》等剧）。然而，早年曾拜梅兰芳为师的程砚秋，为照顾全团演员生活，他在前门外煤市街中和戏院，仍每周演出两场，并未辍演。中和戏院离第一舞台只不过两里多地，戏院不大，但也能容八百人上下。程砚秋的班底也十分硬整，像老生王少楼、哈宝山、武生周瑞安，花脸侯喜瑞、苏连汉，小生俞振飞，旦角芙蓉草（赵桐珊），老旦李多奎、文亮臣，丑角曹二庚、李四广，都属上选。程砚秋将他的“看家戏”，如《金锁记》、《碧玉簪》、《青霜剑》、《鸳鸯冢》等都一一露演，但终因程在北平长期公演，票价又与梅相等，因而，上座未如理想，难敌梅的声势。但就当时来看，程砚秋敢同梅兰芳交锋对垒，已属难能可贵了。
《锁麟囊》 程砚秋 饰 薛湘灵
梅、程的第二次打对台是在1946年秋末冬初，上海。那一年，梅兰芳曾两度在天蟾舞台露演，到了秋末，又应上海中国大戏院之邀，率梅剧团再度登台。老生为杨宝森，武生为杨盛春，小生为姜妙香、俞振飞，丑角为萧长华，花脸为刘连荣，老旦为孙甫亭，梅的弟子魏莲芳也傍梅演出。不料，程砚秋这时应天蟾舞台“大来公司”之邀，也来到了上海。而且“大来公司”为增强号召，特邀十分走红的老生谭富英，还邀了老生王少楼、张春彦，小生为叶盛兰、储金鹏，武生为高盛麟，花脸为袁世海，旦角为芙蓉草，武旦为阎世善，丑角为刘斌昆、曹二庚、李四广、盖三省、梁次珊、慈少泉等佐演。如此强大的阵容，除在义务戏、堂会戏中，还是很少见到。不少人很为梅兰芳担心，但梅兰芳好整以暇、稳如泰山。程砚秋曾亲往梅兰芳的寓所，为这次意想不到的对台表示歉意，但梅兰芳毫不介意，而且还安慰程让他放心。此时多年捧梅的健将、中国银行行长冯耿光，每天上午起床后去观看天象，若天气晴朗，则打电话告梅：“今天好天气，一定能卖满堂。”如果是阴雨，他也会替梅打气说：“下雨没关系，反正戏码硬。”程砚秋虽有众多名角为配，但天蟾舞台过大（能容纳四千人），如上满座也非易事。在这次交锋对垒中，程砚秋使尽一切力量，将程派本戏几乎全部展出，特别是他新编的戏《锁麟囊》，曾多次露演。同时，谭富英的老生戏也具相当的号召力，不仅他与程演出的《四郎探母》、《红鬃烈马》、《柳迎春》深博观众的佳评，而当谭上演他的代表作《战太平》，程则主动让谭演大轴，自己则演压轴《玉堂春》。梅兰芳一直是稳扎稳打，悠然自在，他上演了不少梅派本戏，而传统戏也演得很多。另外，中国大戏院较天蟾舞台为小，只容两千观众，客满牌差不多每场高挂，一个月下来，双方打成平局。
左起：梅兰芳、侯喜瑞、程砚秋、南铁生
可贵的是，梅、程这两次的打对台，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师生感情，这种友好的舞台感情，多么值得人们怀念啊！
（摘自 《中国京剧》杂志 2011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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