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曼徐志摩:当初爱得死去活来,为什么婚后生活却不幸福?

陆小曼徐志摩:当初爱得死去活来,为什么婚后生活却不幸福?

1.一个喜欢清静,一个喜欢热闹


徐志摩是诗人,是书生,喜欢清静。


王鹤说,陆小曼这道柔艳的蕾丝花边,其实不适合缝缀在书生的哔叽长袍上。


搬到上海之后,陆小曼夜夜笙歌。


徐志摩在日记里,不止一次地诉说自己的不适:


“在那怨毒、猜忌、残杀的空气中,我的神经每每感觉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


“我情愿,在冬至节独自到一个偏僻的教堂里去听几首圣诞歌,但我却穿上了臃肿的袍服上舞台去串演出不自在的‘腐’戏。我想在霜浓月淡的冬夜独自写几行从性灵暖处来的诗句,但我却跟着人们到涂蜡的跳舞厅去艳羡仕女们发金光的鞋袜。”


徐志摩是荣格所说的内倾类型,力比多朝向内在环境,在独处、沉思与内省中获得能量,而在与外在世界的交往中耗费能量。


陆小曼是名媛,喜欢繁华,喜欢热闹。


什么叫做名媛?


程乃珊说:


称为‘名媛’,绝对讲究阶级、讲究出身。她们既有血统纯正的族谱,又有全面的后天中西文化调理;她们都持有著名女子学校的文凭,家庭的名师中既有前朝的遗老遗少、举人学士,也有举止优雅的英国或俄国没落贵族的夫人;她们讲英文,又读诗词;她们学舞蹈、钢琴,又习京昆山水画;她们动可以飞车、骑马、打网球、玩女子棒球,甚至开飞机,静可以舞文弄墨、弹琴。


陆小曼的父亲可谓是当时政界、商界的领袖,她家世好,自己还争气,从小学习书画,懂英语法语。


18岁的陆小曼在外交部做翻译,成为中国最早涉足外交领域的女性。3年外交生涯,让她成为轰动京城的名媛。


她出身富贵,繁华热闹才是她的世界。


婚后的陆小曼,纸醉金迷,日夜颠倒。


每天晚上跑出去跳舞、听戏、打牌,天亮才回家,一回家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中午……


徐志摩是诗人,是作家,哪个作家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他必定自律、克制。


陆小曼擅长的交际,在徐志摩眼里是毫无意义、浪费时间的。


徐志摩劝她:“你爱我,就该听话。晚上早睡,早上至迟十时得起身……每天太阳好到公园去。”


两个人的差异,一开始就存在。


只不过那时,陆小曼在冰冷的婚姻里溺水,徐志摩被林徽因拒绝情殇,一个在婚姻里寂寞,一个在失恋中落寞,同是天涯沦落人,难免惺惺相惜。


他们的爱情就像燎原的火,迅速烧起来。


在爱情里,他们是盲的。


婚前自带滤镜,等到朝夕相处,这些差异一一显形。

2.消费观念不同


贫贱夫妻百事哀,神仙美眷也绕不开“钱”这个字。


徐志摩的父亲是工商实业家,家境优渥。不过,他的家庭不接受陆小曼做媳妇,所以拒绝资助这对小夫妻。


而且,徐志摩一介书生,有着这样的金钱观:


“我将来绝不会怎样赚钱的,即使有机会我也不来,因为我认定奢侈的生活不是高尚的生活。


“论精神我主张贵族主义;谈物质我主张平民主义。”


这种观点不是自命清高,叶嘉莹说过类似的话,它是一种价值观,“人的精神品格能够提升,提升以后,他就有他自己内心的一份快乐。他不会每天总是为追求现实的那一点金钱,而丢掉了人生最宝贵的价值。”


其实,徐志摩在几所大学授课,收入颇高。


但是,陆小曼的日常开销更高。


陆小曼出生富贵之家,她是家中第九个孩子。


因为之前的八个孩子全部夭折,所以,陆小曼作为独女,自然娇生惯养。她哪里知道金钱来之不易?


这对小夫妻刚搬到上海,就租了一幢花园别墅,每个月房租一百多银元。


陆小曼在生活上极尽排场,出入有私人汽车,家里佣人众多,有司机、厨师、男仆,还有几个贴身丫头。


她流连戏院、舞池、赌场,喜欢各种聚会,喜欢招待朋友,还喜欢捧角儿,喜欢认女伶做干女儿,常常赠送她们头面、旗袍……总之,花钱如流水。


陆小曼的母亲过来帮忙管家,都看不下去女儿的奢靡:“每月至少得花银洋五百元,有时要高达六百元,这个家难当,我实在当不了。”


为了赚更多的钱,徐志摩不得不前往北平,和陆小曼分居京沪两地。


他到北平大学任教授,同时兼任女师大的教授,颇费精力“晚睡仍迟,而早上不能不起”。


两所学校相隔一段距离,“光华东吴(大学)每日有课,一在极西,一在极东,设如奔波,隆冬奈何?”


不仅如此,徐志摩为了回上海看爱妻,还想着怎么节省路费,于是,经常搭乘免费飞机。他自己也知道危险,但是“不是我乐意冒险,实在是为省钱”。


某次,飞机意外失事,徐志摩遇难身亡。


所以,人们怎么都不愿意原谅陆小曼。


如果,她的开销不是如此奢靡,徐志摩怎么会为了赚钱在京沪两地来回奔波?怎么会搭乘免费飞机?怎么会遇上坠机呢?


徐志摩奔波不休,在北平借住胡适家,每月身边只留30元零用。有时候,“穷得寸步难移”,只好将买好的火车票卖了救急。


徐志摩在这头窘迫不堪,陆小曼在那头吃喝玩乐。


在一封家书里,徐志摩写道:“胡家一切都替我预备好,被窠等等一应俱全。我的两件丝棉袍一破一烧,胡太太都已替我缝好。”


一个大学教授,在衣食上得不到妻子的照料,竟然每天穿着破烂的棉袍去上课!


他希望妻子能够减少用度,语气可怜巴巴的:


“眉眉亲爱的,你想我在这情形下,张罗得苦不苦?同时你那里又似乎连五百都还不够用似的。”


“眉眉,你如能真心帮助我,应得替我想法子,我反正如果有余钱,也决不自存。我靠薪水度日,当然梦想不到积钱,唯一希冀即是少债……眉,你得知道有时竟连最好朋友都会因此伤到感情的,我怕极了的。”


他一发薪水就寄回家,还是填不满家里的窟窿,不得不开口跟朋友借钱。


“我是穷得寸步难移;再要开窟窿,简直不得了,你是知道的(大雨搁浅,三百渺渺无期)。”


“钱的问题,我是焦急得睡不着。现在第一盼望节前发薪,但即节前有,寄到上海,定在节后。而二百六十元期转眼即到,家用开出支票,连两个月房钱也在三百元以上,节还不算。我不知如何弥补得来?借钱又无处开口。我这里也有些书钱、车钱、赏钱,少不了一百元……”


徐志摩一面抱怨筹钱艰难,一面劝陆小曼北上。


她不肯,因为北平有林徽因。

三、婚前婚后,反差太大


陆小曼是有才华的,徐志摩去世后,她重拾画笔,渐入佳境,晚年以画家身份扬名。


然而,在他们5年的婚姻里,陆小曼像一只病猫,虚掷着光阴,辜负着才华。


徐志摩希望陆小曼努力向上,认真画画读书,“以你的聪明,只要耐心,什么事不成,你真得争口气,羞羞这势利世界也好!”


可是,陆小曼执迷于玩乐,哪里听得进去。


而且,她还染上了阿芙蓉癖,原因是因为体弱。


陆小曼说:我是多愁善病的人,患有心脏病和严重的神经衰弱,一天总有小半天或大半天不舒服,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痒,有时竟会昏迷过去,不省人事。……喝人参汤,没有用;吃补品,没有用。瑞午劝我吸几口鸦片烟,说来真神奇,吸上几口就精神抖擞,百病全消。


陆小曼去世后,朋友为她写过一副挽联:“推心唯赤诚,人世长留遗惠在;出笔多高致,一生半累烟云中!”


一生半累烟云中,就是陆小曼前半生的真实写照。


徐志摩眼看着妻子吞云吐雾,缠绵烟榻,一天天堕落下去,心里“像有蟹在横爬”。


陆小曼有自知之明,她明白丈夫失望了:志摩是浪漫主义诗人,他所憧憬的爱,是虚无缥缈的爱,最好永远处于可望而不可即的境地,一旦与心爱的女友结了婚,幻想泯灭了,热情没有了,生活便变成白开水,淡而无味。志摩对我不但没有过去那么好,而且干预我的生活,叫我不要打牌,不要抽鸦片,管头管脚,我过不了这样拘束的生活。我是笼中的小鸟,我要飞,飞向郁郁苍苍的树林,自由自在。


徐志摩在北平授课,又开始接触林徽因。


林徽因,还是那个人间四月天,还是那么阳光明媚。


其实,林徽因也是一盏美人灯,但是哪怕她身患重疾,还是坚持创作诗歌、小说,又柔弱又坚强。


这般上进的女子,怎能不令人欣赏?


看着林徽因,徐志摩想起妻子的颓废,还想起自己不堪的境地,“看来,我这一生不再有幸福了。”


想想自己,为了生计,疲于奔命。有多久没有时间写一首诗,甚至,想要翻译心爱的莎士比亚作品,都没办法静下心来。


都说,陆小曼擅丹青、懂诗书、通琴棋、学中西,那个才貌双绝的陆小曼,哪去了?


十八九岁就名动京城的陆小曼,刘海粟惊呼“美艳绝伦、光彩照人”“这位女士真配叫陆小曼!”


陆小曼的干女儿,何灵琰也说:


干娘是我这半生见过的女人中最美的一个……别有一种林下风致,淡雅灵秀,若以花草拟之,便是空谷幽兰,正是一位绝世诗人心目中的绝世佳人。


徐志摩刚开始认识陆小曼,未尝不被她的才华和气质吸引。


可是,现在呢?


她在他眼中已是堕落、颓废、乌七八糟的形象。

四、双双出轨


陆小曼自幼娇弱,几乎“没有小半天完全舒服”。


据说,陆小曼在吃饭的时候,经常吃半碗都不到,然后将余下的饭推过去让徐志摩吃。有时候,当着长辈的面,撒娇地叫徐志摩抱她到楼上……


她就是一个妥妥的林妹妹,就是那倾国倾城貌,就是那多愁多病身。


惹得徐母向张幼仪痛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懒的事情?这是个成年女子耶,她竟然要我儿子抱她,她的脚连缠都没缠过哪!”


还有一件事,在和王赓离婚的时候,陆小曼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王赓的,为了新生活,她只能狠心打掉。


因手术出现意外,陆小曼从此不能生育,她还在日记里写道:“一过夫妻生活就会昏厥。”


再者,陆小曼日夜颠倒的生活,哪怕同处一个屋檐下,徐志摩竟然找不到机会跟她独处。


“你真的不知道我曾经怎样渴望和你两人并肩散一次步,或同出去吃一餐饭,或同看一次电影……我守了几年,竟然守不着一单个的机会,你没有一天不是engaged (时间被占用、已订约),我们从没有privacy (不受干扰的,独处)过。到最近,我已然部分麻木,也不想往那种世俗幸福。”


与此同时,徐志摩跟朋友跑去招妓,竟然还一派天真,跟陆小曼细诉此事:


“说起我此来,舞不曾跳,‘窑子’倒是去过一次,是老邓硬拉去的。再不去了,你放心。”


“晚上,××等在春华楼为胡适之饯行。请了三四个姑娘来,饭后被拉到胡同。对不起,好太太!我本想不去,但××说有他不妨事,××病后性欲太强,他在老相好鹣鹣处又和一个红弟老七生了关系。昨晚见了,肉感颇富。她和老三是一个班子,两雌争××,醋气勃勃,甚为好看。”


身体出轨不算,徐志摩还艳遇不断。


这个男人,毕竟是北京少女界的大众情人,除了前妻张幼仪,徐志摩还有好几个红颜知己,林徽因、韩湘眉、凌淑华……甚至还有一个叫做俞姗的女学生,追着徐志摩表达情意。


陆小曼也没闲着,这时候,她生命中的第三个男人——阔少翁瑞午出现了。


徐志摩去世后,陆小曼无枝可依,与翁瑞午同居长达30年。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陆小曼自陈并无爱情,只有感情:


我与翁最初绝无苟且瓜葛,后来志摩坠机死,我伤心至极,身体大坏。尽管有许多追求者,也有许多人劝我改嫁,我都不愿,就因我始终深爱志摩。但是由于旧病更甚,翁医治更频,他又作为老友劝慰,在我家中常住不归,年长月久,遂委身矣。我向他约法三章:不许他抛弃发妻,我们不正式结婚。


翁瑞午供养陆小曼,照顾陆小曼,直到去世。


1949年,苏雪林见到陆小曼,说她“穷无所归,依瑞午为活……翁瑞午站在她榻前,频频问茶问水,倒也像个痴情种子”。


翁瑞午学过中医推拿,所以,每当陆小曼不适,徐志摩便请翁瑞午为陆小曼按摩。


陈定山在《春申旧闻》中写道:


陆小曼体弱,连唱两天戏便旧病复发,得了昏厥症。翁瑞午有一手推拿绝技,是丁凤山的嫡传,他为陆小曼推拿,真是手到病除。于是,翁和陆之间常有罗襦半解,妙手抚摩的机会。


所以,不管是陆小曼,还是徐志摩,这场婚姻,无论身心,已然貌合神离。

5.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慢慢地,两个人的通信,不再甜言蜜语,而是彼此对峙:


顷接信,袍子是娘亲手放于箱中,在最上面,想是又被人偷去了。家中是都已寻到,一件也没有。你也须察看一下问一问才是,不要只说家中人乱,须知你比谁都乱呢。现在家中也没有什么衣服了,你东放两件西放两件,你还是自己记记清,不要到时来怪旁人。我是自幼不会持家的,家里也一向没有干净过,可是倒也不见得怎样住不惯,像我这样的太太要能同胡太太那样能料理老爷是恐怕有些难吧,天下实在很难有完美的事呢。玉器少带两件也好,你看着办吧。既无钱回家何必拼命呢,飞机还是不坐为好。北平人多朋友多玩处多,当然爱住,上海房子小又乱地方又下流,人又不可取,还有何可留恋呢!来去请便吧,浊地本留不得雅士,夫复何言!——陆小曼


你一定要坚持的话,我当然也只能顺从你。但我既然决定在北大做教授,上海现时的排场我实在担负不起,夏间一定得想法布置。你也得原谅我,我一人在此亦未尝不无聊,只是无从诉说。人家都团圆了,叔华已得通伯,徽因亦有了思成,别的人更不必说常年常日不分离的。就是你我,一南一北。你说是我甘愿离南,我只说是你不肯随我北来,结果大家都不得痛快。但要彼此迁就的话,我已在上海迁就了这多年,再下去实在太危险,我有什么法想?明知勉强的事是不彻底的。所以看情形,恐怕只能各行其是。——徐志摩


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离婚呢?


当时,很多朋友劝徐志摩离婚。


徐志摩坦言,陆小曼是为自己而离婚的,所以他无论如何不会走出离婚这一步。


“再说,他们的这场惊世之恋,曾经引来多少歆羡与冷眼?区区不过几年,他怎能自己塌台?”


然而,老天爷为他们做出了选择。


1931年11月17日,两人大吵一架,陆小曼拿起放在桌上的烟枪,朝徐志摩扔去。徐志摩愤怒地夺门而去。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搭乘邮政班机济南号飞往北平。途中,飞机遭遇大雾,触山爆炸,坠入山谷。


这一年,徐志摩36岁,陆小曼29岁。


有人说,世界上有4种马:


第一种人听闻世间有无常变异的现象,生命有陨落生灭的情境,便能悚然警惕,奋起精进,努力创造崭新的生命。好比第一等良马,看到鞭影就知道向前奔跑,不必等到死亡的鞭子抽打在身上,甚至丧身失命才后悔莫及。


第二种人看到世间的花开花落、月圆月缺,看到生命的起起落落、无常侵逼,也能及时鞭策自己,不敢懈怠。好比第二等好马,鞭子才打到皮毛上,便知道放足驰骋。


第三种人看到自己的亲朋好友经历死亡的煎熬,肉身坏灭,看到颠沛困顿的人生,目睹骨肉离别的痛苦,才开始忧怖惊惧,善待生命。好比第三等庸马,非要收到鞭杖的切肤之痛,才能幡然醒悟。


第四种人当自己病魔侵身,四大离散,如风前残烛的时候,才悔恨当初没有及时努力,在世上空走了一回。好比第四等驽马,收到彻骨彻髓的剧痛,才知道奔跑。然而,一切都为时过晚。


这番比喻,陆小曼可说是第四种。


徐志摩用死亡的方式,唤醒了整日迷醉的陆小曼。


他走了,她才决心重新做人。


陆小曼在《哭摩》痛下决心:


“我一定做一个你一向希望我所能成的一种人,我决心做人,我决心做一点认真的事业。”


王映霞回忆道:


他飞升以来,小曼素服终生,我从未见到她穿过一袭有红色的旗袍,而且闭门不出,谢绝一切比较阔气的宾客,也没有到舞厅去跳过一次舞……在她的卧室里悬挂着徐志摩的大幅遗像,每隔几天,她总要买一束鲜花送给他。


《春申旧闻》里说:


志摩去世后,她素服终生,从不见她去游宴场所一次。


陆小曼开始闭门不出,不问世事。


余下的时光,她只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编著书稿,想尽办法把徐志摩所有的书出版出来;


第二件事,重拾画笔和写作,后来成为上海画院画师。


“自徐志摩死后,陆小曼再没怕过时间。”


那时她二十几岁,认为一切都还来得及。


直到收到彻骨彻髓的剧痛,才知道奔跑。


然而,一切为时过晚。


她的一生,都不被徐志摩的朋友们原谅。


参考书目:

1、《一般是绚烂,一般是素雅:陆小曼传》林希美

2、《过眼年华,动人幽意:从林徽因到张爱玲》王鹤

3、《遇见一些人,流泪》韩梅梅

发布于 2021-04-09 2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