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大西北(七):钳胡打马—兰州战役(下)

解放大西北(七):钳胡打马—兰州战役(下)

一、血战沈家岭

25日凌晨,下了一天一夜雨停了,兰州城城南诸山上的黄土被雨水搅成了黄泥。天还未亮,山上的蒙蒙云雾尚未散去,在这种天气下,第一野战军的总攻开始了。

近现代战争中,各类热武器被运用到了极致。面对兰州这样坚固的大城市,只靠堆人去拼肯定是拿不下来,毕竟人是没法用肉身去对抗那些钢筋水泥筑造的工事,只有炸药和炮弹才能去制裁这些碉堡。如果单纯的用炸药和爆破筒去炸这些碉堡,也是很困难——你需要人力去把炸药和爆破筒去送到碉堡下。在这之前,爆破组需要穿过铁丝网和鹿砦,经过碉堡内机枪构成的火力网,这会给突击部队造成巨大的伤亡。这时候,炮火的作用就显现出来。运用得当的炮火能在破坏敌方工事的同时最大限度的降低我方的伤亡。

十九兵团在平津战役后就补充了一批炮火,太原战役后又补充了一批;而第二兵团从渭北一路打到兰州城下,也积攒了许多炮火。这时候,轮到这些大炮显身手了。

一野炮兵阵地一角

沈家岭是一个由南北两块高地组成的葫芦形山梁,面积约0. 4平方公里,两高地中间是马鞍形凹陷。东侧坡度小,延伸至兰(州)阿(干镇)公路,西侧则多岩石峭壁,与狗娃山相对。重要的是,沈家岭不但扼守公路,也是诸南山主阵地中离黄河铁桥最近的主阵地,攻下沈家岭,便可一击打到黄河铁桥。

正面主攻沈家岭的是第二兵团第四军十一师三十一团,该团在扶眉战役中的眉县车站战斗中表现的很不错,团长王学礼在关键时刻指挥的反冲击帮助第十师的部队稳住了罗局镇和眉县车站的防线。沈家岭是一个由南北两块高地组成的葫芦形山梁,面积约0. 4平方公里,两高地中间是马鞍形凹陷。东侧坡度小,延伸至兰(州)阿(干镇)公路,西侧则多岩石峭壁,与狗娃山相对。沈家岭不但扼守公路,也是诸南山主阵地中离黄河铁桥最近的主阵地,称为“锁钥”甚为贴切。

25日凌晨5时,总攻开始。先是一阵猛烈的炮火,一个个炮弹砸到了青马的阵地上,逮着青马在沈家岭的两道防线可劲儿的炸。第一波炮火向纵深延伸后,三十一团的突击队也摸到了青马前沿阵地,很快,青马第一道防线就被炸出来一个缺口。突击队从这个缺口冲进来,和青马守军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这个缺口一度让守军混乱起来,但青马不愧是国民党军中最彪悍的几支部队之一,190师很快稳住阵脚,但这个缺口却因为解放军凶悍的火力而无法修补。

解放军打开正面缺口后,同时又向东西两翼迂回包围我阵地。并在西侧岩山上开凿了一条小路,三十二团从这条路上来,就到569团指挥所洞口。天拂晓时,沈家岭整个阵地被十一师包围,战斗十分激烈。正在这关键时刻,青马方面增援的82军直属工兵营,357师骑兵团赶到,在西侧的三十二团遭到内外夹击,被压缩在峭壁上动弹不得,不得已解除了包围。

正面的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着,82军参谋长马振武在190师指挥所里命令190师参谋长李少白和副官处主任李生栋指挥工兵连和特务连增援,但一野的炮火若疾风暴雨般压制住山后的增援道路,李少白回忆:“我们只好就地隐蔽待命。命令一个传令兵去团指挥所联络,不久,他回来说:向东南方向增援。部队由李生栋率领,向东南方向增援去了。但不到几分钟,就传来消息,李生栋中弹身亡。”

沈家岭战斗

在付出了巨大伤亡后,三十一团占领了沈家岭核心阵地,但青马不愿轻易放弃沈家岭,于是便再增派部队来抢回阵地,三十一团仅剩数百人,十一师也不断增派部队加入战斗。在清晨六点到十点多钟的四、五个多钟头内,沈家岭上呈现了最惨烈的战斗情景。从解放军31团打到中午增援部队投入战场时只剩了不足二百人、青马4个营的加强团在上午就撤下去休整的情况可以判断出,战斗异常残酷,双方都伤亡巨大,在沈家岭南部和西侧一段总共不过三、四百米的狭小战线上,尸横遍野。双方在这段时间内的伤亡占了全程十四个小时伤亡的多一半。这是因为解放军必须不顾一切立足,而青马又必须采用反冲锋战术,不顾一切将解放军反击下来,双方的最大本钱都在这段时间内入注。

在顶住了357师骑兵团的又一次冲击后,阵地上十一师3个团的部队所剩无几,十一师的消耗过大,不得不采取守势,后方的第四军首长心一狠、牙一咬,把本来留作攻击狗娃山的预备队十师三十团拉到沈家岭正面战场上。添油添到最后,就看谁的油箱里剩的油多了。三十团加入战场后,胜利的天平彻底向一野倾斜。

下午1点钟,马继援在电话上问沈家岭情况。李少白回答说:“战斗很激烈,双方在不断冲杀中,现在看来,双方势均力敌,还没有问题。夜间就无法再守了。”马继援说:“知道了。”马继援这简短的回答,意味着他对兰州防御战,已经无能为力了。

一野完全占领了沈家岭南部高地后,青马依旧执行反冲锋战法,一野每打退一次青马冲锋,就顺势反击冲锋将战线向前推进一步,于是在下午三、四点钟,在打退了青马最后一次大规模冲锋后,一野战线已经推至北部高地的核心区域,青马已呈败相。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野的攻势,更加猛烈,青马已渐渐失去还击能力,阵地已被解放军分割包围,各阵地间的电话线路早已中断,阵地内短兵相接,一片混战。这时,突然约有一班兵力,前面一个战士扛着一面红旗冲锋过来,接着各阵地的解放军,也都发起了冲锋,青马士兵们纷纷向后逃跑,这时参谋长李少白与师长杨修戎等在最后一道阵地上督战。他们想用手枪制止阵地上的士兵后退,但没有一个人听指挥了,他们也趁机跟着士兵们逃出阵地。

沈家岭战斗,敌我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据李少白回忆,青马方面参加兵力有569团(4个营)3400人,357师骑兵团1700人,军直工兵营700人,190师师直属特务、工兵2个连700人共计6500人。569团撤出阵地后,经在山下清点,只剩800人,损失2600多人。357师骑兵团、军直属工兵营、师直属特务、2个工兵连的总兵力为3100人,损失约达2100余人。而第四军政委张仲良的回忆录中提到第四军这边的伤亡也高达3000多人,其中团级干部伤亡13人,十一师三十一团团长王学礼、第十师三十团政委李锡贵、十一师三十二团副团长马克忠三位同志壮烈牺牲。

王学礼 油画作品

沈家岭的丢失给了青马防线致命一击,沈家岭被一野攻克后,黄河铁桥便直接暴露在一野的打击之下。其实,早在25日中午,沈家岭的青马部队疲态尽显之时,马继援就做好了从兰州全线撤退的方案。经与先期已逃回西宁的马步芳通过无线电话,以乡土隐语互通情报后,马继援便急急忙忙地于当天(25日)下午2时,召集师长以上军官开会,宣布“撤出兰州市区”,决定晚7时开始撤退。并当场作了如下安排:

(一)129军军长马步銮在黄河铁桥负责指挥撤退;(二)按100师、248师、新1师、357师的顺序,从晚7时起依次按两小时的间隔相继撤退,以免过桥拥挤;(三)190师全力固守沈家岭、狗娃山阵地。等全军撤退完毕,最后撤出。长官公署及附属机构、兰州市宪警部队,均向河西撤退;(四)82军所属各部队,全部由甘、新公路经永登折向西南过浩门河到青海大通、门源集中;129军所属步兵师及骑8旅、骑14旅全部由甘青路经河口、享堂到西宁上五庄、三角城等地集中待命。

在第四军血战沈家岭的同时,第六军在罗元发的指挥下强攻皋兰山主峰营盘岭,第六军自1947年秋正式组建以来闷声发大财,全军上下各类火炮(包括迫击炮在内)的总数量达到八十多门,第六军军部把这些火炮编成两个炮群,先把营盘岭的主阵地上的工事掀上了天,配合十七师五十团冲进了营盘岭正南阵地;随后这些大炮又把营盘岭东南阵地炸了一圈,配合十六师四十六团的连续爆破炸开了两个突破口。下午,第六军占领了营盘岭上的大部分阵地,而驻守营盘岭的248师本来被打的抬不起头来,又接到了撤退的命令,便头也不回的溜了,傍晚5时,第六军顺利占领营盘岭。

另一边,十九兵团的六十三军的一八九师和六十五军的一九三师分别攻击窦家山、马家山,十九兵团大炮也不少,按照惯例,拂晓时先给守军轰上他半个小时,窦家山表面的碉堡被轰掉了不少,但突击部队五六六团三连冲上去时,暗藏在地下的火力点又复活了,三连在遭受重大伤亡后还是在阵地上站稳了脚跟,红旗插上了窦家山的核心碉堡上。这边尚未喘息,那边100师的敢死队在督战队的枪口下挥舞着马刀又冲了上来,但被566团的轻重机枪与炮火拦截了后路,激战后,残余的敢死队被赶进了窦家山的西沟里,漫天的手榴弹随即封锁了西沟的天空。

二、解放兰州

一直以来,国民党军撤出大城市的表现都是灾难级别的,青马军也不例外。其中最大的问题是,无论司令部制订了什么样的撤退方案、规定了什么样的撤退序列,在司令部下辖的各兵团司令官或者各军军长的眼里,这就是一纸空文,这洋洋洒洒的一大段命令里,能看懂的、能看到的就只有撤退二字而已。拿杜聿明徐州剿总撤离徐州来说,李弥的部队应当是掩护剿总其余部队撤退,当剿总全部撤离时最后一个离开徐州城。但李弥根本没按杜聿明的部署来,他不仅没掩护其余部队撤退,他直接就第一个跑了,跑的时候为了不让杜聿明知晓他的位置,甚至命令部下不准开电台、不准接电话线,最后李弥的司令部跑的比杜聿明的司令部还靠前。

放在青马这里也是一样,兰州西线的总指挥、82军的参谋长马振武,按照部署,190师等部要最后撤退,但马振武和190师的感情很深,从沈家岭上撤下来后,仗着离黄河铁桥近,直接指挥190师和一侧的357师抢先过了河。离铁桥更远的248师、100师和181师的撤退是毁灭级别的,各师在奔逃中跑乱了编制,100师和181师的不少士兵直接跳进黄河中泅渡。82军军部的侦察兵从铁桥回到军部,向82军副军长赵燧描绘了这么一副情景:“桥的左面人马尸体,横七竖八;右面停满了汽车,这些汽车,大半是第七补给区的,车上装的都是炸药,有一发炮弹命中汽车,引起大火,满天通红,同时有一挺轻机枪,从桥头的右侧,猛烈地向桥上射击,从桥门街过来的散兵,有的又掉头往回跑,有的冒着炮火向桥上冲,被打死的很多,没被打死的侥幸过了桥。这挺轻机枪,在露天射击,在枪口火焰的照明下,射手看得很清楚,只要有人打一枪,就可把它消灭掉,但是没有人敢放一枪。自从马继援退却命令一下,实际上就是各自逃命,谁也不听谁的指挥了。“

虽然青马跑的很乱,但是一野的攻击部队并没有能第一时间进行追击,大家都没想到南山阵地失守后马继援会选择直接放弃兰州城,当时第四军、第六军、六十三军、六十五军都在以整顿姿态准备迎接第二天更加血腥的城市攻坚战,只有第三军的第七师因迂回任务赶到了兰州西关。第七师发现了青马的撤退动作后,一面向上级报告,一面全师兵力勇猛的前插,目标是黄河铁桥。

12时,十九团八连第一个冲到黄河铁桥一侧,立马集中火力封锁桥面,引得桥上一片混乱,大量的青马士兵被挤落至黄河之中。与此同时,其余部队接到野司的命令,连夜展开主力全线出击。至26日拂晓,一野完全控制黄河铁桥,战至26日中午,肃清城内全部残敌,兰州宣告解放。第一野战军经一天半的连续奋战,歼灭马步芳主力第82军3个师大部,第129军2个师一部及3个保安团,共2.7万余人。其中,毙伤1.2万余人,俘1.37万人,跳入黄河淹死2000余人,缴获各种火炮134门、汽车40余辆、骡马2400余匹及大批军用物资,第一野战军伤亡8700余人。

兰州宣告解放后,马继援率领陇东兵团残部逃往西宁。为了不给逃入青海的马步芳残部以喘息之机,野司命令第一兵团所部渡过黄河,挺进青海。8月27日,第一兵团第一军进至永靖黄河渡口,但守军在逃跑时已将铁索桥和船只破坏,部队在当地群众的协助下,搜集到大量的皮筏,动员了一批水手,于8月28日开始起渡,至9月2日全军渡过黄河,经西马营、古部邑、红水店、平戎驿向西宁挺进。第二军于27日解放循化后,守军为阻止人民解放军追击,烧毁了古会郡黄河木桥和义马木庄仅有的2只木船及积存的木料。为迅速渡河,第2军各部队分头搜集木料、绳索,梆札木排北渡。30日,十四团4个班和军侦察排在炮火掩护下,由草滩坝强渡成功,团主力迅速渡过黄河将守军击溃,全军顺利北渡。从9月2日到5日,第一兵团先后攻占和解放民和、享堂、甘都、平安驿、乐都、化隆等地。马步芳、马继援父子见大势已去,遂携大批黄金、白银先后飞逃香港。9月5日,第1一军侦察部队600余人率先进入西宁。6日,第一军主力和第二军前卫师进入西宁。

西宁解放后,逃往西宁尚武庄、大通、三角城(今海晏)、祁连等地的马步芳残部82军100、190、248师,以及129军357师和骑8旅等残部,共3000余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经过临夏劝降团的工作,先后向解放军投降。至此,马步芳集团彻底覆灭,青海除玉树、果洛地区外,其余地区全部解放。

发布于 2022-03-17 1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