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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日本陆军为什么会在“诺门罕战役”吃了第一次大败仗?

二战日本陆军为什么会在“诺门罕战役”吃了第一次大败仗?

日媒近日报道,在大阪一处历史遗迹调查现场出土了一批侵华日军机密作战资料,内容为日军对1939年诺门罕战役的总结研究,日军试图将此次战役作为战例来训练部队,增强战斗力。

出土资料残片,可见“我国军的战斗法”、“传统的精神力”等字样。

诺门罕战役起于伪满洲国和蒙古国之间的边界线纠纷,而后日本不宣而战,率先挑起战端,边界纠纷升级成为苏日两国之间的正面军事冲突。战役开始于1939年5月11日,结束于同年9月16日,历时135天,其中5月的战斗被称为“第一次诺门罕事件”,9月称为“第二次诺门罕事件”。双方投入近十万兵力,上千辆坦克和装甲车对决,最终,战役以日本惨败收场。

上世纪30年代,日本支持的伪满洲国和苏联支持的蒙古国间边境纠纷不断,且数量呈逐年上升趋势。日本试图通过在边境施压迫使苏联承认伪满洲国,甚至有向北侵略苏联领土之意,后者察觉到威胁向远东调集兵力,这最终演变为双方军事冲突。图为在诺门罕的日军步兵,不远处为遗弃的苏军装甲车。

这是亚洲史上首次大规模机械化战争,间接影响了二战的进程。日本学者则称这场战役是“日本陆军建军以来首次惨败”或“日本陆军史上最大一次败仗”。那么,日军是如何输掉这场战役的呢?

首先,日本在搜集情报上可谓细致入微,但偏偏在对苏情报调查上出现了许多失误。

1936年6月,日本修改“帝国国防方针”,将苏联作为首要假想敌。8月召开政府会议确定“国策基准”,即向北入侵苏联,向南攻占南太平洋,同年11月又与德国签订“反共产国际协定”并向“满”蒙边境增兵。以为有了德国在西线牵制苏联,自己就可以在远东大干一番。

但此时欧洲形势悄然变化,德国为了避免两线作战开始向苏联示好,苏联为了东欧利益也向德国靠拢。两国于1939年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让苏军有余力应对日本在远东的挑衅,陷其于被动之中。这暴露出日本政府无法有效把握国际形势,并及时作出改变的问题。

日德两国之间缺乏军事协调机制,“你打你的仗,我打我的仗”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二战结束都没有得到有效解决。图为《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署现场。

不仅在国际政治上,先入为主式的盲目轻敌也是日军惨败的关键原因。日本决策层不了解苏联的底线和军事实力,并以为经过“大清洗”后的苏军战斗力衰弱不足为惧,这导致全军上下对苏军的认识还停留在日俄战争期间。

日军第23师团指挥官小松原道太郎,被认为是关东军内的“苏联通”,他还觉得“苏军和沙俄军队一样,惧怕侧翼被包抄,一触即溃”。关东军因循守旧,不知苏军已经改变了战法,明显缺乏对步坦协同、航空协同等现代化战法的应对准备。

指挥官如此,士兵则更加盲目。据日军卫生部门的调查,几乎所有士兵都急切的希望和苏军交手,有九成基层军官对苏军并不了解却充满自信,虽然自身兵力只有苏军的三分之一,但相信可以通过“传统的精神力”和英勇善战的士兵击溃“散漫笨拙”的苏联军队。

日军主力为第23师团,是1938年新设立的特设师团,在进驻诺门罕前刚刚完成基础训练。日军师团一般配备有四个步兵联队,共29400人。而特设师团只有三个,共24600人,并且兵源以后备役军人为主,使用旧式装备。图为行进中的日军第23师团。

其次在战术层面,日军的坦克、炮兵战术死板落后,在后勤系统上与苏军相形见绌。

此时,著名的T-34和KV系列坦克还未出现,苏军在战场上主要使用的是BT-5、BT-7和T-26轻型坦克,还有FAI、BA-10等装甲车。这些战车的防护能力并不比日军的九七式坦克和八九式坦克强多少,但主炮火力和动力性能更强,数量上则成压倒性优势。

两军坦克对决发生在1939年7月,苏联投入约500辆坦克和装甲车,日军只有92辆,而且他们不懂得步坦和步炮协同,所以对战局基本没有影响。苏军损失的397辆坦克或装甲车中,有近八成是被牵引式反坦克炮和大口径野战炮击毁的。

苏军坦克配备的20-K型45毫米坦克炮初速达760米/秒,中远距离穿透效果较好。而日军的九七式57毫米坦克炮初速只有350米/秒,难以在常见距离内击穿苏军坦克正面。日本缺乏制造穿甲弹所需的稀有金属,所以炮弹质量也逊于苏军,这导致日本坦克难以与苏联坦克抗衡。图为苏军BT-7坦克群。

此外,日军步兵还使用反坦克步枪、燃烧瓶和绑在长竹竿头部的地雷来“肉迫攻击”。苏军则将三辆坦克编为一组,成三角阵型行动,头车用来引诱日军反坦克炮和敢死队员暴露位置,后方两辆坦克则负责快速消灭敌人,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到战役后期,日军自杀式攻击已失去作用。

日军坦克兵在战斗间隙休息,左侧为八九式坦克,远处中央为九七式坦克。

诺门罕战役中,日军共投入火炮277门,而苏军则投入546门。后者配备的口径在100毫米以上的重炮比日军多三成,具有数量优势,炮组训练水平也更高。

日军川上清康炮兵大尉在战后评价道:“火炮转移阵地本身十分复杂,但苏军在射击后可以快速后撤。”而苏军主帅朱可夫在评价日本炮兵时认为:“对方提前进行了精密的测绘,也准备了高精度地图,射击阵地也更好,但是和步兵的配合还很稚嫩。”

据推算,战争初期日苏炮弹消耗量之比约为1比6.5,到了战争后期则上升至1比10。图为苏军ML-20型152毫米榴弹炮。

两军在后勤方面的差距主要体现在物资集结速度上。当时,大规模兵力和补给运输主要靠水运和铁路,远离港湾和车站的战区只能依靠卡车输送。

为此,关东军集结了约2000台卡车,从战区到物资点之间路况较好,往返大致需要两天,理论上每天可运送约1500吨物资到战区,但日军此时又因中国战事吃紧,没有下决心把物资集中供应到诺门罕前线,白白浪费了距离和道路优势。

反观苏军,其最近的补给点距离战区也有650千米之遥,且路况不佳。为了保障供应,1939年7月朱可夫接任第57特别军指挥员后,就将手头3325辆卡车全部动员起来为8月攻势做后勤准备。

他下令在道路沿途设置6个补给站为车辆提供燃料和修理,并为车组提供饮食,24小时不停地向前线输送物资。因为运输任务过于繁重,日军还曾监听到苏军卡车部队对长官的抱怨通讯。

正是强有力的后勤组织,让苏军支援部队能源源不断地抵达战区,并保证现有部队的战斗力,这是苏军得以开展大兵团机械化作战的基础。

最后,日军指挥系统混乱,运行笨拙且愚蠢,而且具有极端的封闭性。而苏军在战斗中的表现要好得多。

说起诺门罕战役,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时任关东军作战参谋辻政信,从他身上就可以窥见日本陆军指挥系统之糟糕。1939年4月,此人就以关东军司令的名义发布命令,称对于存在边境问题的地区,驻军指挥官有权单方面划定边界并在对方越界时予以回击。

1939年5月11日,蒙古国和伪满洲国警备队在诺门罕地区发生冲突,日军23师团见状马上致电关东军司令部,要求派出部队支援。司令部本着不扩大事态的考虑回电拒绝,辻政信竟私自撕毁电报,在派兵同意书上代替关东军司令签字,23师团得以出兵,这就成了诺门罕战役的开始。

辻政信每到一个新职位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上级,掌握他们的弱点,这让他在以下犯上,擅自行动时往往也能顺利脱身。山下奉文评价他:“才干一般,好大喜功,不应托付国家大事,用他时要注意。”总的来讲,辻政信的一生经历十分丰富,也颇具争议性。

战役结束后,包括关东军司令植田谦吉大将,参谋长矶谷廉介中将等在内的九名将官被解职后转为预备役。按理来说,假传军命的辻政信少佐肯定要施以重罚,但以参谋本部总务课长笠原幸雄少将、前陆军大臣板垣征四郎大将为首的一班高官为他求情,最后也只是被贬到第11军去做宪兵司令,后来东山再起逐步晋升至大佐军衔,并指导了太平洋作战。

日军曾试图用夜袭的老办法对付苏军,但被发现并未得逞。图为夜袭中被缴获的日本九五式坦克。

而从一开始就在第一线作战的联队长们(一般是大佐或中佐)除了战死外,几乎全部自杀,其中四人还是战后在上司的劝告下自杀的。长官如此,基层的士兵就更惨了,因为打了败仗“受尽屈辱”所以不准回国。

这就意味着他们刚从苏军坦克履带下捡回一条命,就注定要被派往战事最凶险的地区送死。后来,日本作家伊藤桂一在其作品《静静的诺门罕》中写道:“军队高层已经向部队发出暗示,要求他们不得将参加过诺门罕战役的士兵送回国内。”

被俘虏的日军士兵。

与日军混乱的领导相比,苏军在1936年西班牙内战和1938年张鼓峰事件中,锻炼出了一批熟悉现代战争的指挥官,指挥效率高于对手。

英国史学家杰弗里·罗伯茨评价苏军主帅朱可夫,说他在这场战役中确立了自己的指挥风格:“强大的领导力、大胆的进攻、陆空联合战术的运用、敢于在必要的时候做出巨大牺牲的准备,以及在巨大压力下保持冷静的作风。”诺门罕之战是朱可夫的成名战,对他在日后苏德战争中的指挥风格影响甚大。

苏军在战场上占据人力和技术装备的双重优势,伤亡却高于日军,这是被后世诟病的主要原因。图为朱可夫。

此役中,苏军付出了约8000人阵亡、16000人负伤的惨重代价,再加上欧洲局势急转直下,无意继续扩大战果,所以加紧与日本谈判。日军在此役中阵亡约7600人,还有8647人负伤,装甲车辆和战机的损失比苏军小得多但并未达成战略目标,实际上已经输掉了战争。1939年9月15日,双方签订停火协议,日本被迫退让,接受了蒙古国的边界主张。自此诺门罕战役画上了句号。

当地现在还可以看到被遗弃的坦克和装甲车,是当年残酷战争的见证,希望战争不要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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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发布于 2019-08-16 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