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变之光”钱三强

钱三强(1913—1992),中国核物理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在法国留学期间发现原子核裂变中除了常见的“二裂变”以外,还有人们没有注意到的“三裂变”。归国后,成为中国原子能事业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1999年获得“两弹一星功勋奖章”。

实验室中的小故事

1937年春,钱三强通过了留法考试。经严济慈教授介绍,他如愿以偿赴法国居里实验室深造,拜约里奥-居里夫妇为师。

钱三强在约里奥-居里实验室

钱三强在约里奥-居里的指导下,博士论文进行得很顺利。与约里奥的合作,使钱三强一直处在愉快的心情之中,即使是发生失误的时候也是如此。

一天下午,做完实验在暗室冲洗照片。这组照片很重要,是记录含氢物质受α粒子轰击后产生的质子群,照片冲洗出来可望取得新的进展。钱三强和约里奥都很高兴,有说有笑,暗室里充满愉快轻松的气氛。钱三强负责调配显影液和定影液。工作进行中,一不留神出现了疏忽,他把显影液和定影液的位置放颠倒了,结果,照片全部报废。

“唉!白搞啦!”约里奥双手往上一扬,表示惋惜。

“都怪我一时马虎……”钱三强以自责的口气承认错误。

约里奥没有发火,他通情达理地说:“这种事我也干过。工作越是紧张,越接近成功,越容易出错。”

“今天这事是不该出现的。”钱三强越想越感到懊悔。

“事情发生了,就不必过多自责。明天我们再干。今天的事算一段小插曲吧!”

约里奥说完豪爽地笑了起来。

“有良知的科学家”

1940年钱三强获得博士学位,次年他准备从马赛乘船回国时,恰逢太平洋战争爆发航线中断,回国的愿望遂成泡影。无奈,他只得滞留法国,暂时在里昂大学物理研究所工作。后来,他几经辗转,重新回到巴黎居里实验室和法兰西学院原子核化学研究室工作。

法国沦陷以后,约里奥-居里参加了法国共产党,领导科技界开展反法西斯斗争。

有一天钱三强在实验室里寻找电线时,从一个杂物柜里拉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约里奥的入党材料。钱三强顿时为老师的安全冒了一身冷汗,这要被盖世太保发现那可就完了!

他悄悄将材料放回原处,又做了一些巧妙的伪装,使人更不容易注意到。同时,他平常也留心对杂物柜暗中保护。

过了一段时间,钱三强再去悄悄查看那包材料时,发现纸包不见了,而老师安然无恙。他那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地。对这件事,师生俩一直守口如瓶。直到12年后,他们再见面时才言明当时的秘密。约里奥说:

“我当时发现材料藏得更隐蔽了,就猜想到是你干的!”

钱三强开心地笑了。

还有一次,钱三强和同事们在实验室里藏了一个犹太小姑娘。法国宪兵得到消息来搜查。宪兵用刺刀逼着钱三强说:“藏匿犹太人,要杀头的!”

钱三强镇定地摇摇头说:“我们这里没有犹太人!”

其实,早在宪兵到来之前,钱三强已经和同事将小姑娘转移到了一个更隐秘的地方。宪兵悻悻地走了,犹太小姑娘因此得救。钱三强的行动得到了约里奥的高度评价,他称赞钱三强是“有良知的科学家”。

“不识时务”

1958年10月4日科学院召开“献礼祝捷万人大会”,各个研究所纷纷上台“献礼”。结果大会共献出科学成果“卫星”2152项,其中声称“超过”世界先进水平的66项,“达到”世界水平的167项。那天,钱三强代表原子能所也上台作了献礼发言,相比之下钱三强的“献礼”显得最为“逊色”。曾亲自参加了这次祝捷大会的黄胜平,几十年后说起来仍感触良多:

《钱三强传》书影

我记得有一次科学院召开大会,发言者大都提出了事实上难以达到的高指标,而且像竞争似的,一个比一个讲得“宏伟”和“鼓舞人心”。轮到钱先生上台了,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他平静讲了能够做到的事。在那次大会上是被认为“保守”的。我心中明白,他这样做,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现在回想起来,更觉得难能可贵。

坚持一个科学工作者的良心,坚持实事求是,对于不合理的事,即使是一时的强大潮流,钱先生也不愿稍稍苟合附会。这种刚直耿介的性格,曾经给他自己带来过不少麻烦。不过这也许是一切善良正直的人们在那种不正常年代里的共同遭遇。

还有,1959年7月下旬起,一些关于超声研究及宣传中发生的不正常情况,使钱三强感到忧虑,他担心这些不科学的东西会干扰原子能研究中面临的紧急任务,同时还会对培养严谨科学作风不利。于是,他又一次“不识时务”地站出来说话,纠正其中不符合实际的歪风。对这件事,何祚庥教授1992年写的回忆文章说道:“一件事是在1959—1960年时期出现的所谓‘超声波产生放射性’。事件起始于某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发现非放射性样品经过超声波‘吱吱吱’以后,就‘活化’为带有放射性的源。其时,由于国内正在开展一个超声波的运动,这一发现就不仅被当作‘重大成果’,而且还提到‘路线’的高度——要走出中国式的发展原子能的道路!”

作为原子物理学家的钱三强当然知道,超声波是不可能产生出什么放射性的。但在当时“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全国“大跃进”“放卫星”的大潮中,这个问题已经被拔高到“路线斗争”的高度,谁实事求是谁就被认为是反对大跃进路线的“黑路线”。所以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科学判断的问题,而是要考验一个科学家的良知。钱三强坚决反对和抵制这种所谓的“中国式的道路”,尽力不让这一“路线”干扰原子能研究所的主要工作。最后还是在他支持下,组织了一些研究人员做了一个精细的实验,最终否定这一“新生事物”。

钱三强在全所大会上发言中指出:那些竭力将“超声波产生放射性”吹嘘为党的路线的光辉成就的人,不是在那里提高党的威信,而是败坏党的声誉,实实在在地给党的路线抹灰涂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