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阅读

也谈 陈蝶衣与张爱玲

□祝淳翔

我的一位作家朋友王莫之,近来在做黎锦光专题,他四处寻觅曾与之共事的人访谈,从各个角度听取这位时代曲领军人物方方面面的故事,同时广搜文献,也注重找寻影音资料。最近他用了点手段,从海外的一个著名视频网站“扒”出不少珍贵音频,其中有位叫Lee Yee Yen的网友上传的陈蝶衣录音,因谈及许多旧闻轶事,建议我也听听。一听之下,果然很有意思。

陈蝶衣,江苏常州武进人。原名积勋,字蝶衣,生于宣统元年(1909),以近百岁的皓首之年安眠于香港。毕生从事新闻、文化、电影、教育、播音等工作,成就斐然,也是上海著名指挥家陈燮阳的父亲。他在上海成名,曾参与擘画创刊《万象》杂志,是为抗战期间沦陷区读者的精神食粮。1952年后赴港生活。

据网页上的简介,当时有两位老歌迷在姚莉的穿针引线和带领下,在香港访问了陈蝶衣。这是一段长达45分钟的私人访谈录音,被分为三段,场景似乎是某家港式餐厅,访谈者听口音像是马来西亚华人,惜其身份无法搞清,访谈日期同样成谜。在录音中,老先生用国语谈起许多尘封往事,包括为何写起歌词,怎么与导演方沛霖订交,以及早年如何进入新闻界,细节满满。由于我对时代曲的历史并不熟悉,兴趣寥寥,故只就其中与文学相关的内容稍事择取。如在谈及作词风格时,他否认是鸳鸯蝴蝶派中人,说自己太年轻,没有赶上那个时代。“假如能赶上,表示古典文学、传统文学有根柢”,毕竟鸳蝴派骈四俪六那套是国学的精华。当说及笔名蝶衣的来历,则说是看了许瘦蝶的书《蝶衣金粉》。“我十五岁进了上海新闻报,我父亲是前清秀才,从乡下到了上海,恰巧新闻报馆在招考,招请书记,他就写了一封四六文章的信投过去,结果三百人里考取了他一个。”于是举家迁沪。在乡下高小都未毕业,到上海考进中学,读了一年,礼拜天没有事跟着父亲去报馆,帮着抄写,给一位部门主任看到,说字写得不错,不如来报馆工作。就担任了一名小书记。后来调到楼上编辑部当校对,张恨水的《啼笑因缘》小说连载时,因职业关系每天都能提前看到。从此知道小说应该怎么写,后来写《银幕外史》是用的章回体,就是仿照这种风格。被问及是否认识张爱玲,陈蝶衣说:“一起参加过上海的文代大会”,“我是代表新闻界出席,她当然是一个才女,写的是新文艺,但是多多少少有点《红楼梦》的内涵与风格,写得有深度。”“她写了好多小说,舞台剧我也去看过,《倾城之恋》。”又被问及张爱玲的个性,他说:“就是这么一次见面,其他没有接触”。

联想起 2014年9月,陈子善教授在《东方早报·上海书评》刊有一文《陈蝶衣与张爱玲及其他》,其中引用1995年11月《香港笔荟》杂志上陈蝶衣的回忆文章,称与张爱玲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在那次文代大会上。子善公继而笔锋一转,提及近来赴京与谢其章等人晚宴时,老谢在席间爆料,语惊四座。他说上海第一次文代会,张爱玲因为感冒请假了。根据是某日《亦报》头版的报道,只可惜老谢家中书刊堆积如山,一时无法检出证实。这件事于是就成了一个小小的疑案,“待有心人进一步查考”。

我清晰地记得此事曾在微博上讨论过,稍加检索,果然有的。在此录出两则老谢的留言:“张爱玲没参加的好像是文代会的分组小会,那张《亦报》我也不知压在哪个箱底了。另外陈公夸我藏品多所以找不到,实情是居室窄小。”这是 2014年9月21日下午14时34分的记录,到了18时28分,又有:“今出动军警特百余骑,进行建家以来最大的搜报行动,历时五小时该报仍未现身,倒是搜出香港《新晚报》、天津《益世报》等大报及二十二大明星原版照片。”于今读来,老谢的话童心未泯,依旧令人莞尔。

言归正传,其实我在几年前就找到了那则报道,却因琐事缠身,迄未动笔。“文学界的女代表梁京,因为冷气厉害,第一日上午第二次休息时就退席,下午穿了一件网眼绒线外套出席,第二日即因身体不适而缺席,大有‘弱不禁冷气’之概。”梁京即张爱玲笔名,其穿着打扮,可与柯灵《遥寄张爱玲》一文中“记不清是不是有冷气,她坐在后排,旗袍外面罩了件网眼的白绒线衫”相对照。但上述引文并非来自《亦报》头版的报道,而是见于1950 年7月26日《大报》第二版《第一届文代大会花絮》,作者署名“文席”。有趣的是,陈蝶衣时任《大报》主编,“文席”或即他本人亦很有可能。

2023-05-29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37524.html 1 3 也谈 陈蝶衣与张爱玲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