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嘉义县——台湾有了一座新的国立故宫博物院。这一次,它不只与中国有关。
在台湾新一届政府有意淡化与中国的联系,而与亚洲其他地区进行更多接触之时,国立故宫博物院南部院区(简称故宫南院)于今年9月向公众开放,反映出过去16年的政治变化,以及随之而来的台湾身份的强化。
与展示中国文化为主的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不同,位于台湾嘉义县的这座同名博物馆颂扬的是过去几个世纪里各种亚洲文化的互联与融合。目前展览的主题既有织物、瓷器和茶等商品,也纳入了佛教和伊斯兰教的元素,以强调这个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大洲的共同遗产。
一件18世纪的绿色刺绣锦缎外衣将中国的织物、奥斯曼帝国的设计风格和俄罗斯衬料融为一体,它的周围还挂着爪哇的莎笼和南亚的皇家服饰。来自巴基斯坦的弥勒佛像与缅甸17世纪的铜质佛像头比邻而立。朝鲜高丽王朝12世纪的陶瓷罗汉诧异地望着摆在展厅另一头的日本江户时代的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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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从全球化视角观看亚洲,”故宫南院首席策展人王士聖说。“我们的大多数文物来自台北的馆藏,但在策划这个项目的时候,我们决定从亚洲的角度审视这些东西。”
台北故宫博物院于1965年对外开放,被蒋介石领导的台湾国民党政府用以显示其本土正当性——与中国内战中的胜利者毛泽东领导的共产党相对应。它同时也被用来给台湾居民施加一种中国身份。
有超过60万件来自北京故宫的文物随国民党一起来到了台湾。北京故宫博物院建于1925年,即中国最后一位皇帝溥仪被逐出紫禁城的第二年。自1917年清朝一次短暂的复辟之后,溥仪便彻底逊位。在被逐出皇宫之前,他的宫廷显然在出售国宝,以维持其存在。
经历了前往台湾的艰难旅程保存下来的文物,大多出自中国历代王朝及西藏等藩国。后者要向中国进贡,也与其中国邻居进行交易。
然而,其他文物则来自更远的地方。自陈水扁当选中华民国——台湾在1945年之后的名称——总统之后,这些对国民党来说没有什么政治价值的东西呈现出一种新的重要性。
陈水扁来自民进党,该党是台湾政治“泛绿”阵营的核心,强调台湾独一无二的身份,更愿意保持自决权。该党在2000年的大选中崛起,为台北权力庙堂中的台湾身份政治增添了新的声音。至2003年,设立一个新的非常不同的国立故宫博物院分支的想法在泛绿阵营中获得广泛的认同。
织物馆。目前展览的主题既有织物、陶器和茶等商品,也纳入了佛教和伊斯兰教的元素,以强调这个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大洲的共同遗产。
织物馆。目前展览的主题既有织物、陶器和茶等商品,也纳入了佛教和伊斯兰教的元素,以强调这个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大洲的共同遗产。 Billy H.C. Kwok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被指派协调各个部门以便创立这座博物馆的人是林盛丰。他当时担任台湾行政院政务委员,如今则是台北实践大一名建筑学副教授。
“当时有一种普遍的共识,认为台北故宫博物院有巨大的馆藏,但只有一小部分拿出来展览,”林盛丰说。“所以我们可以利用那些没有拿出来的馆藏,创建第二个故宫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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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盛丰表示,当时主要由国民党构成、以中国为中心的“泛蓝”阵营的政客对此不太热心,掌管台北博物院的官员也是如此。据他讲,商议的结果是把嘉义定为新博物馆的所在地,主题则为“大航海时代的福尔摩沙(16世纪葡萄牙殖民者对台湾的称呼——译注)”。
因为与最初的建筑师安托万·普雷多克(Antoine Predock)产生了分歧,该项目一度停顿。2010年,台北建筑师姚仁喜(Kris Yao)参与进来后,它得以重启。姚仁喜接下这个进行了一半的项目,它带有诸多限制,其中包括一个已经建成的人工湖岸。他为这座博物馆打造了新的设计方案,其灵感来源于中国书法的三种笔法:浓墨、飞白和渲染。
“这是对一种非常基本的中国艺术进行提炼,将之转换成建筑语言,”姚仁喜说。
在这座博物馆中,代表“浓墨”的那部分建筑是档案馆和展区,这些地方要求自然光降至最少,以保护里面的藏品。“飞白”部分引入了自然光,这包括外部建筑框架、大厅和办公区域。体现穿透性的“渲染”部分则包括步行区域和跨过人工湖的那座桥。
姚仁喜表示,受他喜爱的中国古代青铜器,尤其是商朝青铜器的启发,他把古代的龙云图案进行数字化处理,用在了博物馆“浓墨”部分建筑的鳞状表面。
“从本质上讲,它不是一栋建筑,而是一种形式,”姚仁喜说。“它坐落在一个满眼绿色的平原上,本身则是黑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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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博物院矗立在嘉义碧绿的沿海平原上,非常醒目,与台北故宫博物院形成鲜明的差异。后者是一座中式宫廷建筑,建在一座山的一侧。在记者欧年乐(Mark O’Neill)的新作《中国两座故宫博物馆令人惊叹的历史》(The Miraculous History of China’s Two Palace Museums)中,他写到了蒋介石当年对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的要求:
“政府需要的博物馆不仅要有与里面的藏品相匹配的传统中式设计,也要有最现代的保护系统;它必须能保护这些藏品不受地震、台风、湿气、虫子和空袭的损害。”
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参观,游客可能会感觉自己迷失在无比广博的中国地理和历史之中。而嘉义博物院数量不多的展厅缩小了时间和空间,用亚洲历史上的商业和文化交流——这二者往往密不可分——组成了一副地域拼贴画。它并不巨细靡遗,也不会让人疲惫不堪。中国的重要影响在这里没有被忽略,但它也并非这座博物馆的中心。
王世聖用茶——遍布亚洲古贸易之路的饮品——作例子,具体解释了该博物馆展品的差异。
“茶文化可以追溯至唐朝,”她说。“在达到亚洲其他地区之后,它随着当地的习惯或文化而发生演化”,西藏人加入了酥油,日本则把它碾碎了做抹茶。
王女士表示,本着打造世界顶级泛亚洲博物馆的目的,这座国立故宫博物馆院将会引入来自世界各地的亚洲收藏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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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目前正在陶瓷展厅展览的伊万里瓷器,就是从大阪的东洋陶瓷美术馆(Museum of Oriental Ceramics)借来的。她表示,未来还会引入东京国立博物馆(Tokyo National Museum)九州国立博物馆(Kyushu National Museum)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Asian Art Museum of San Francisco)的日本国宝进行展览。
嘉义本地人江美萱(Teresa Chiang)带着她的父母和四岁的女儿来故宫南院参观。她表示,首次参观让她觉得自己更贴近其他亚洲文化了。“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你看不到朝鲜或日本文化,”她说。“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来自亚洲各地的文物——我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