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萧军在我省的往事 长春文史-文化 曹淑杰 2932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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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萧军在我省的往事

2019-08-05 08:48 | 来源: 吉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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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军和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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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军和方靖远在江南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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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军在吉林北山小玲珑墓前

  萧军简介:萧军(1907年—1988年),辽宁省义县人。原名刘鸿霖,中国现代著名作家,代表作有《八月的乡村》《第三代》。

  “吉林城,是一座美丽的江城。我说它美丽,只是限于它存在于那一自然环境中:有山、有水,配置得很和谐而匀称……”这是现代著名作家萧军在1979年回忆往事时写下的文字。

  萧军是东北现代文学史上最著名的作家之一,他的足迹遍及东北三省,与我省有着不解之缘,尤其是青年时代,曾在吉林城度过两年多的军营生活。循着往事,《北华大学报》主编王力带着记者和大家共同寻找这位作家在白山松水间的足迹。

  军营生活

  难忘的人生经历

  1907年,萧军出生于辽宁省义县沈家台镇下碾沟村。5岁时入本村私塾读书,取学名“刘鸿霖”,第二年改入沈家台镇“关帝庙”小学。祖母、四叔、五姑讲的民间故事,是萧军受到的最初也是唯一的学前教育。这种独特的学前教育,既培养了萧军的文学天分,也滋养了他一生的侠客情怀。

  1917年,父亲为生计离开故土迁往长春。不久萧军也被乡人带到长春,同父亲和继母生活在一起,并到吉长道立商埠国民高等小学校二年级插班,继续读书。

  求学的生活是平淡无奇的。当萧军在商埠小学校进入高等第三年级第一学年的时候,因在体操课上做了一个错误动作被勒令出队罚站,好胜的萧军因此与老师发生了争吵,结果因“侮骂师长”被学校开除了。

  事实上萧军早已厌倦了枯燥的学校生活,父亲也不再勉强他,让他自己去谋生。获得自由的萧军首先把目光投向了当时的省城吉林市。

  1925年,萧军已年满18岁。来到吉林后,经过同乡的介绍,他在东北陆军三十四团骑兵营当上了一名骑兵。穿上军装,完成了萧军的成人仪式。

  这所骑兵营原是吉林省督军张作相当师长时的“马卫队”,后来扩充为一个营,被编入了陆军三十四团,是督军的卫队团。这个团由两个步兵营和一个骑兵营组成,骑兵营的营盘坐落在吉林老城的正对面——松花江南岸一带地势较高的漫沙岗子,当时称为“南大营”。这里曾经是北华大学校部所在地,院内遗存的十几栋青砖营房直至2008年底才拆除。

  萧军虽然也算个骑兵,但营内“官马”数量不足,自己又没有“私马”,所以骑马出操的机会并不多。后来他因为能写一手漂亮的小楷而被选拔为“字儿兵”,每天的工作就是抄抄写写。他成为见习文书上士以后,就被称为“先生”,可以随便出入营门,也可以换便装,办公在营部的书记处。

  萧军对军营内外的黑暗很不满意,好在他在军队里认识了一些朋友,这些朋友一直与他交往多年。他练习写作,就曾得到过书记处上士罗炳然以及同团战友方靖远的帮助。后来在沈阳东北陆军讲武堂,他和方靖远还经常切磋文学。关于这段时期的军队生活,萧军后来在所写的一篇短篇小说《军中》里有过一些细致而生动的描写。

  1927年,萧军考入沈阳东北陆军讲武堂所属宪兵教练处第七期学习法律和军事,离开吉林时是秋天。

  诗酒相伴

  在吉林的生活与写作

  萧军在吉林当兵的两年多时间,经常到北山风景区和江南公园去。北山1924年刚刚开辟为公园,秀美的自然风光和丰富的人文景观深深地吸引着他。因为当时江上没有桥,他每次到北山都需要坐船,很不方便,所以来一次就流连整日。北山的半山腰有一处名叫“哈绿山庄”的酒家,萧军每次来北山闲游都要到那里坐一坐,喝上半斤老酒,泡上一盏清茶。

  江南公园那时是江南农事试验场的附属公园,游人不是很多,很幽静,又与骑兵营相毗邻,所以萧军频频光顾,有时一天要来几次。公园的花匠、养蜂人全成了他的朋友,他们在一起喝茶、聊天、饮酒,赶上饭时还一同吃。萧军也常在公园的僻静处读书,当时他读的书有于赓虞的《晨曦之前》和鲁迅的《野草》等。正是在这里,萧军巧遇了知名诗人,当时在毓文中学任教的徐玉诺先生。两人相见恨晚,萧军给徐先生看了自己创作的几首诗,其一是《游龙潭山》:叶落空山寂,人行鸟语微;一声长啸里,风送白云飞。其二是《过松花江》:斜风飞细雨,秋燕掠孤舟;不辨江山处,云烟逐水流。其三是《待渡》:轻舟横小渡,波映晚霞红;树锁烟岚翠,秋风送短蓬。

  徐玉诺先生对萧军的诗很感兴趣,盛情邀请萧军过江到毓文中学去详谈。萧军后来顺路去过毓文中学,只是徐先生已经辞职回北京了,因此留下了遗憾。

  那段时间,萧军几乎每天都要喝酒,常常还要喝到烂醉如泥、放浪形骸的地步。他坚持练习作诗,和一些所谓“名土”们厮混着。因为萧军比他们都年轻,还有一些文采,他们就到处吹捧萧军的才华,萧军也因此变得有些狂妄,目空一切,言行举止中时刻流露出“名士”的做派。“醉酒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是杜甫赠李白的诗句,用在萧军身上也不为过。

  王力告诉记者,鲁迅先生曾批评过萧军的旧体诗中有“名士气”,应该是恰如其分。仅从萧军在1927年秋离开吉林前所写的《别小玲珑之墓》中即可见一斑。小玲珑是20世纪20年代吉林名妓,惜英年早逝,时有文人墨客在其墓前吟咏,萧军更是对小玲珑用情笃深。诗其一:萧疏残叶遍山坡,夜半如闻婉转歌;仔细听来浑不似,寒蛰草底咽秋河。诗其二:碧落黄泉两茫茫,松江秋冷暮山苍;梵钟敲得幽魂碎,翠袖单寒怎耐凉?诗其三:谪落尘寰二十年,几为铁泪向人弹?儿郎无母卿无父,半是怜君半自怜!诗其四:伴墓双碑幸未残,始知人世护花难!看堪又近重阳节,冷雨西风好自安。诗其五:奠卿无酒更无花,检点西山几片霞;数茎荒蒿堪记取,相逢梦里又天涯!

  晚年(1979年)萧军应吉林市文联之邀故地重游,再登北山,创作出《登北山揽月亭诸胜五首》,诗中有注:“北山巅顶,旧有荒冢累累,中有丹徒女子侯小玲珑墓在焉。余客吉林时,常至斯处独饮、小憩,流连竟日。1927年离去时,曾赋诗数首以吊别之。”这里说的赋诗数首,应该就是指前面那几首诗,这既是他当年生活的写照,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早期的生活和写作活动。萧军于1978年整理了诗词旧作约800余首,其中就有在吉林期间创作的。

  “名士”风流还不仅如此,萧军那时还经常跑戏园子听大鼓,因为当时的军人看戏有“特权”,不用花钱买票。一次,吉林“丹桂茶园”剧院来了一位专演古装青衣花旦的京剧女艺人琴晓舫,让整个吉林城都轰动了。当年的琴晓舫19岁,所演的戏虽然只是一些《嫦娥奔月》《天女散花》《贵妃醉酒》之类的普通节目,但对于吉林这样地处一隅、人口不多的城市来说,却是新鲜的事了。萧军当然也是如同追星一般发狂的观众之一。他把戏台上的演员与戏中的人物理想化了,也就产生了很多“美丽”的幻想。

  琴晓舫住居的“下处”,几乎整天有人出出进进前来观光、拜访或闲谈。有一次有几位“名士”派的朋友竟也怂恿萧军跟随他们去玩玩,“观观光”。开始萧军还有些腼腆,不肯去,但因为好奇最后也跟着去了。这些朋友当着这位女艺人的面,把萧军大大吹捧了一番,说他既能作诗,也能舞剑。临行时,这位女艺人提出来要跟萧军学剑和作诗,并且要他第二天早晨务必到她的“下处”来。萧军自然求之不得,他的朋友们也无比羡慕。

  经过了一夜的不安和矛盾,萧军终于去了。由于频繁地接触和愉快的交往,两人又属同龄人,萧军和琴晓舫渐渐就成了朋友。这期间,萧军曾离开过吉林城数日,回来时,琴晓舫已经离开吉林城去往外地演出,萧军感到很怅惘。他又一次来到琴晓舫住过的地方看了一下,但那里早已经是“凤去楼空”,回来后思绪万千,就写下了以下几首诗。其一《初访》:殷红浅碧故衣裳,几度分明又渺茫!为问楼头新月子,可曾记得旧时妆?其二《再访故居》:一寸眉心一寸灰,零红院落几低徊,长春花下双飞蝶,识否刘郎今又回?其三《雪中舞剑》:拼立闲阶敛玉楼,爱郎合雪斗吴钩,于今屈指从头训,除却白云总是愁。其四《吊残霞》:生成薄命踏天涯,薄命人逢薄命花!搔首芳踪何处是?松花江首吊残霞。其中第三首诗有注:某日微雪,我小饮初醺,前去访琴,她家人均不在,她要我为她舞一次剑(她自己有剑一柄)。在我舞剑过程中,我看到她紧抱双肩,似有寒意,但仍看我舞剑完毕,这不能不使我有些感动!现在看来,萧军与琴晓舫的交往,其中也不乏爱情的成分吧。

  三进舒兰城

  组建抗日义勇军

  “1928年春,萧军结束了在沈阳东北陆军讲武堂所属宪兵教练处为期8个月的学习,以第二名的成绩顺利毕业,到哈尔滨去做实习宪兵。”王力对记者说。后来,他又在吉林当骑兵时结交的朋友王宜之相邀下来到舒兰驻军东北陆军六十六团二营营长马玉刚处。

  王宜之比萧军大了八九岁,辽宁省辽中县人,是一个热忱的爱国志士。不久,萧军又在吉林骑兵营时认识的朋友兼战友——已经顺利考入东北陆军讲武堂的方靖远的帮助下,顶替了一个中途退学的学员的名额,进入了东北陆军讲武堂。

  1928年9月,萧军离开舒兰来到了沈阳北大营。从讲武堂进入东北陆军讲武堂本校炮兵科后,到1930年夏,军事课程全部学完,并且通过了结业考试。然而就在毕业前夕,萧军的勇武性格在特定的情形下再度迸发,因替同学打抱不平殴打了队长,结果又被开除。后来他到东北军二十四旅做过见习官,又到东北宪兵教练处任过少尉军事及武术助教。

  “九一八”事变的爆发使萧军猛然觉醒,民族兴亡与国家荣辱的大幕被猝然揭开,也促使他第三次来到舒兰。面对日军进犯,萧军对于东北军的不抵抗感到非常气愤,一颗心再也按捺不住了,准备“揭竿而起”,这才是萧军的真正性格。

  萧军在自己供职的沈阳东北宪兵教练处发动学员组织抗日游击队失败后,就愤然离开那里,住进了沈阳工业区。然后,他怀揣一腔爱国热情再次来到了舒兰。他希望舒兰这个由陌生到渐渐熟悉起来的小城,能够成为他的战场和舞台,毕竟在舒兰,他曾经获得过无穷的觉悟和力量。

  舒兰驻军东北军六十六团二营是一个步兵营,共有四个连,两个连驻扎在外地,两个连留守在县城中。但这四个连都不是马玉刚营长的嫡系部队,他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补充连人数不多,又驻扎在几十里以外,所以他掌控起来并不能得心应手。

  萧军这次来到舒兰,是抱定了“不成功,则成仁”的态度的。这时方靖远早已从沈阳东北陆军讲武堂顺利毕业,受舒兰驻军马玉刚营长函请到他的营部担任副营长。他和马玉刚、方靖远初步计划以这个补充连为核心,再联合另外几个连,然后把这一整营人的队伍拉起来组织一支抗日义勇军。萧军想得很周到,他让方靖远先到哈尔滨同中东铁路护路军司令丁超、东北军十六师师长李子铎、东北军三十四团团长冯占海进行联络。丁超、李子铎和冯占海都主张让马玉刚一营队伍先向北转移,集中兵力共同抗日。

  但是,由于缺乏足够的组织经验,他们的行动失败了。原来一个已被撤职的营副和两个驻舒兰城内的留守连连长早已被投敌的伪吉林省长官熙洽委以劝降重任,他们早有准备,所以萧军和马玉刚的行动很快败露了。在双方势力的较量中,萧军和马玉刚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马玉刚收到两个连长的威逼信,声称要他交出营长职务和一切财产,限于当夜十二点以前同家人离开舒兰县城,否则就要进行包围、格杀勿论等等。

  萧军认为,马玉刚早就应该处决那个营副和两个已露出投降端倪的连长,结果马玉刚心慈手软,终于酿成后患。他仔细研究了一下“战书”,觉得纵有万般无奈,也只能接受退走的条件。毕竟他们的核心力量就是十几个人,其中一半以上是妇女、老人和孩子,而且只有十几支大枪和短枪,所住的地方又没有任何可以作为防守的“堡垒”,直接对抗是毫无用处的,不如“留得青山在”,重新积蓄力量。

  据说当时舒兰县县长袁庆清(后来伪满洲国大臣之一袁金铠的后人)也从中进行过调停,叛军最后做出了让步,允许萧军他们用几辆大马车和马匹作为交通工具离开,还可以带几支长枪和短枪作为路上自卫的武器。

  萧军他们在叛军的监视下,离开舒兰逃往哈尔滨,他给舒兰留下了一声长叹和一个孤独的英雄背影。

  失败并没有扼杀萧军心底的愿望,他准备再找机会参加抗日部队打游击。在哈尔滨,他曾投身于冯占海的抗日队伍。在哈尔滨保卫战失利后,冯占海率部南下,萧军留了下来,暂以三郎为笔名写点文章糊口。不久他结识了被困旅馆的萧红,一起走上了左翼文学创作道路,并演绎出了东北文坛史上一段不朽的佳话。

  (本版图片由王力提供)

  本文资料由王力提供。王力,1970年5月生于“诗县”舒兰,现居历史文化名城吉林市,现任北华大学党委宣传部副部长、《北华大学报》主编;吉林省高校新闻工作者协会副理事长、吉林市政协文史研究员。曾获吉林省优秀社会科学普及专家、吉林省新闻出版奖优秀人物、全国十佳教师作家等称号。(毕玮琳)


编辑: 曹淑杰 吉网新闻热线:0431-8290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