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中国空军向日本发动"纸片轰炸"，台山人领航！
1938年5月19日夜间，中国空军出动两架“马丁”B-10型轰炸机，远征日本本土，投下100多万份传单，对日本侵略者发出了严正警告：“尔再不训，则百万传单将一变而为千吨炸弹。尔再戒之。”这是日本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外国飞机轰炸袭击，也是世界航空作战史上绝无仅有的“纸片轰炸”。
刘荣光故里——台山市市广海镇城北村委会东山村龙池
实施这次“纸片轰炸”的中国战机领航员就是我的表伯父刘荣光，他祖籍台山广海镇东山村龙池里，1914年出生于香港，后加入中国空军队伍。
加入空军 秘密训练
刘荣光1914年出生于香港。自幼家教严格，受其父的熏陶，年少刻苦求学，满怀报国壮志。后来考入香港远东航空学校，毕业后恰逢抗日战争开始，强烈的爱国心促使他毅然离别亲人回到祖国，加入中国空军，担任空军轰炸机总队第14中队领航员。
刘荣光
1937年7月7日，日本悍然发动“七•七事变”，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12月，南京失陷，国民党政府迁都重庆。汉口（现武汉，下同）则成为重庆政府的政治、军事中心和作战物资主要集散地。为此，日本战机加紧对汉口实施空袭，不断进行狂轰滥炸。中国空军在与日本的血战中伤亡惨重，其中能够飞抵日本本土的萨伏亚S—72和马丁—139WC等两种远程轰炸机损失殆尽。中国空军随着战争的失利，战机也损失了大半，残损和不能参加战斗的飞机也调离第一线转到大后方。
1938年初，面对气焰嚣张的日本侵略者，中国军民忍无可忍，中国空军在极度困难的条件下，决定尽快飞越东海远征日本本土，散发传单，实施宣传、示威性的“人道主义空袭”，以此警告日本当局——他们的“三岛神州”并不是不可袭击的安乐窝，挫伤他们的锐气，从而迫使他们结束对中国的野蛮侵略。
但是，当时中国空军飞机中航程最远的也不足1000公里。而日本本土防空戒备森严，部署了大量战斗机和地面防空部队。在当时的轰炸机没有自卫武器的情况下，中国空军又没有合适的战斗机给轰炸机进行护航。这样到日本去执行空袭任务，就等于是“赤手空拳”上阵。
原计划这次东征任务由外籍飞行员来执行，他们一听，连忙耸耸肩头，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事，风险太大！”随即委婉拒绝。
于是，中国空军决定由中方飞行员来执行这一任务，成立特别轰炸中队，表伯父被选为这次空袭日本的领航员。由徐焕升1403号机组（徐焕升任正驾驶员、苏光华任副驾驶员、表伯父任领航员、吴积冲任通信员）和佟彦博1404号机组（佟彦博任正驾驶、蒋绍禹任副驾驶员、雷天春任领航员、陈光斗任通信员）这二个机组来执行任务。
表伯父他们在四川省成都凤凰山基地进行为期2个多月秘密模拟空袭训练，并对飞机的性能进行摸索和适应。这两个机组各配备一架“马丁”B—10型轰炸机，这种飞机最大速度为343公里/小时，航程为900公里。为了增大航程，还对飞机进行了改装，把轰炸机的炸弹舱改装为一个大型的油箱。又决定把宁波作为远征空袭的前进基地，因为从汉口到日本再返回汉口，超过了“马丁”B—10型轰炸机的最大航程，所以飞机要在宁波补给。
另外，由于当时技术条件的限制，飞行员和领航员要互相配合，依靠目视飞行、导航并发现地面目标。因此，对日本轰炸就必须选择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表伯父他们都在期盼一个好天气。
4、5月间正值长江流域梅雨季节，气候变幻莫测，而我方又没有日本本土气象资料，表伯父只好逐日抄录东亚各地气象报告进行分析研究，依靠自己长期海上飞行的经验，测算东海洋面气候变化，选择最佳的出发日期，向上级报告。
飞越东海 实施“轰炸”
机会来了！1938年5月19日下午，表伯父他们接到紧急命令，限1小时内起飞，任务是空袭日本本土！他们迅速检查飞机状况，同时等待配发弹药。
但发下来的却是数以吨计的传单和宣传小册子，计有《告日本工人书》、《告日本各政党人士书》、《告日本人民书》、《告日本中小工商业人士书》等5种，共120万份。表伯父感到奇怪，难道就用这些纸张到日本本土上空去拼杀吗？这时，空军将领前来向他们作训示，传达中国政府的意图，说明这次行动是政治攻势，不是武力攻打，其“意义决不下于在日本丢下几百颗炸弹”。表伯父他们恍然大悟，明白中华民族是一个深明大义的民族。
19日13时多，空军总部终于下达了“立即执行任务”的命令，表伯父他们在汉口机场起飞，为了保密，地面上没有送行的人。
15时23分，两架飞机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分别经过南昌和玉山机场后，平安抵达浙江省宁波的栎社机场待命。
23时48分，在作好战斗前的各种准备之后，两架飞机从宁波起飞，进入海洋上空，大约15分钟后，机组人员望见了在祖国海岸线附近有5艘日舰停泊着，但他们毫不惧怕。
5月20日凌晨2时25分，飞机以3500米高度飞临日本长崎上空，撒下了第一批传单后，两机乘一天星月，鱼贯低飞，3时45分，双机编队到达福冈上空，在撒下传单的同时投下照明弹。4时32分，双机编队飞越九州上空，第三次撒下传单。再飞久留米、佐贺等地，继续撒传单。
飞机在日本上空飞行近2小时，总计在日本本土撒下的传单超过100万张。完成任务后，飞机掉头向西沿原路返航。这时，日本的防空部门“大梦初醒”，对福冈实行灯火管制，全城一片漆黑，地面高炮也猛烈开火，但两架飞机毫发无损，并于5时23分，双机编队顺利飞到公海。当飞机飞回我国东海岸上空之际，接到中国空军的地面联络信息，得知在上海、杭州一带有多架日本飞机来拦截他们，但他们在云雾的掩护中安全返航。
8时48分，1404号机首先在江西省玉山机场降落，1403号机在南昌降落。两架飞机在机场加油后再次起飞，于11时13分在汉口上空会合后，安全降落在汉口王家墩机场。
何应钦（左4）到汉口慰问驾机到日本本土投掷纸弹的飞行员，左3为刘荣光。
第一次远征袭击胜利完成，这也是日本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外国飞机“袭击”。尽管这次被人们称作“纸片轰炸”和“人道远征”的“空袭”，并没有改变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法西斯行径，但这次成功的“空袭”震惊了世界，对打击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和增强中国人民抗日的志气起到了巨大作用，在国内外引起巨大反响。
天亮了，一家寿司店的老板打开店门营业，发现了门前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白色的纸片。
老板拾起几张纸片，只见上面印着：
“尔国侵略中国，罪恶深重。尔再不训，则百万传单将一变而为千吨炸弹。尔再戒之。”
“告日本国民书：我们大中华民国的空军，现在飞到贵国的上空了。我们的目的，不是要伤害贵国人民的生命财产。我们的使命，是向日本国民，说明贵国的军阀，在中国全领土上做着怎样的罪恶。”
“日本兄弟，在诸位之中，有开始时反对战争，理想着正义和平的人，也有为军阀的宣传所欺骗而讴歌战争的人；但，不管是哪一种人，想来一定都因贵国的言论被统制，要了解时局的真相是困难的。所以，试作以下的说明，希望诸位详加考虑。”
“日本国民诸君：老早从昭和六年，贵国军阀就对人民这样宣传：‘满洲是日本的生命线，只要满洲到手，就民富国强。’可是，占领满洲，今已七年，在这七年之间，除了军部的巨头做了大官，成了暴发户以外，日本人民得到些什么呢?只有沉重的捐税，昂贵的物价，贫困与饥饿，疾病和死亡罢了。”
传单以铁的事实控诉日本政府侵略我国的罪行，对日本国内唤起民众抵制侵略起了一定的作用。
这么多的传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这些传单是从中国来的？长崎地处日本九州，与中国内地遥隔千里，只有飞机才可能飞过海洋，到长崎投下这么多的传单。日本安保部门立即在辖区内进行搜索，并将传单交由“王子制纸”八代木工厂进行化验，证实传单的确来自中国。消息传出，当地民众十分恐慌，并对当局所称“日本本土防卫固若金汤”表示怀疑。
这是日本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外国飞机轰炸袭击，也是世界航空作战史上绝无仅有的“纸片轰炸”。因此，空袭事件很快就轰动了全世界，中外各大媒体纷纷对此进行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美国《生活》杂志评选刊登了二战中闻名于世包括表伯父在内的8名飞行员的照片，该杂志明确指出，由徐焕升、刘荣光等驾机是先于美军杜立德轰炸日本本土的首批飞行员。
后来，日本为怕本土再度受到袭击，大肆轰炸玉山机场，在玉山投入化学弹和细菌炸弹,造成了该地区鼠疫、霍乱、伤寒等疾病流行，民众死亡甚众。
周恩来赞扬英勇行为
中国飞行员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受到了抗日军民的高度赞扬。1938年5月21日，各大报纸以《为唤醒日寇铁蹄下民众 我神勇空军征日创伟业》为题，在头版报道了“轰炸”日本的消息。
22日，周恩来等代表中共中央和八路军办事处对凯旋的中国空军人员进行慰问，并敬献两面锦旗，各写着：“德威并用，智勇双全”、“气吞三岛，威震九州”。周恩来还发表了讲话，赞扬他们所取得的巨大成绩和英勇行为。
后排右一为刘荣光。
我的父亲从香港回到台山后，一直有看报纸的习惯，通过看报纸来获知国内外的各种消息，尤其是关于抗战的消息。就在表伯父他们“轰炸”日本后，父亲有一天在《大同日报》（解放前在台山发行的报纸）上看到中国空军“轰炸”日本的消息，当时的报纸只刊登了参加轰炸的８名机组成员并写出了名字，但没有具体说是哪里人，不过父亲联系到表伯父毕业于航校且加入了空军，立即想到这个刘荣光就是表伯父，后来得到了表伯父的亲口证实。
表伯父成了我国第一次空袭日本的战机领航员受到人们的赞扬，他不但受到规格极高的接见，军衔也连续升了好几级。表伯父育有２个儿子。退役后，他们到了台湾，后来移居美国，曾于1992年、1995年和1997年回乡探亲，于1999年辞世。表伯父还有３个兄弟和３个姐妹，都居住在美国，曾多次回家乡探亲寻根。
表伯父的祖居，由他的亲戚刘日胜照看，老房子大厅的墙壁上还有唯一一件和表伯父有关的物品——那就是一个表伯父成婚后改字的牌子。
口述者：梁锦辉，1945年5月出生，刘荣光的表侄，台山市广海镇环城居委会区边村人，长期担任广海镇南湾中学数学老师、校长。退休后担任广海镇侨联会出纳至今。梁锦辉的父亲梁金华，1917年9月出生，是刘荣光的表弟，长期担任语文老师，曾于广海小学、南塘小学，三八岗美小学、李边小学，广海敬睦中学任教，退休后担任广海镇老干部之家主任，广海镇侨联会副主席、顾问，2011年5月离世。
整理者：麦博恒，台山市都斛镇人，1990年于中山大学经济学系经济贸易专业毕业。现任广东省台山市政协专职常委、台山市侨联常委，江门市华侨历史学会理事、江门市作家协会会员。
来源：口述/梁锦辉 整理/麦博恒
原标题：《1938年中国空军向日本发动"纸片轰炸"，台山人领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