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疑为“在港遗失”的柳亚子《图南集》原稿来了！| 崇正2019秋拍

柳亚子 《图南集》原稿（包括甲辑四卷及乙丙丁三辑合卷）

《礼蓉招桂龛缀语》原稿（附陈君葆序言手稿，“礼蓉招桂缀语（一）、（二）单页”及秋瑾遇害简报等）

广东崇正2019秋拍拍品

《礼蓉招桂龛缀语》手稿上，钤有“陈君葆读书记”印章

柳亚子《图南集》原始手稿，包括：甲辑（共4卷），乙、丙、丁三辑合集露面，即是一个大大的惊喜！至此，有关《图南集》原稿的真相也全部浮出水面：原稿并非“在港遗失”，而是柳亚子离港时，交由香港好友、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馆长陈君葆先生妥为保管。“《图南集》数百首”也有了准确数字：全集共342题。

一同放在陈君葆先生处的还有柳亚子为纪念“四·一二政变”被杀害的革命烈士张应春女士的《礼蓉招桂龛缀语》。另附陈君葆序言手稿，“礼蓉招桂缀语（一）、（二）单页”及秋瑾遇害简报等。

柳亚子与陈君葆的“第二生命”之托

1940至1941年，抗战硝烟四起，内地很多文化界知名人士纷纷避难香港，1941年12月，战火蔓延到港，他们又相继离开，柳亚子即是其中之一。他是1942年1月15日离港转桂的。

柳亚子（1887-1958）

尽管此前和此后，柳亚子都曾到过香港，但为躲避战乱的这一年余时间，却是柳亚子一生居港最长的一段。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与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的陈君葆先生由相识而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陈君葆青年、中年、老年像

陈君葆（1898-1982），字厚基，笔名晓风，广东中山人，曾任香港大学中文学院讲师，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馆长，是香港中英文化协会、港大中文学会、新文字学会等的创建或倡导者之一。与宋庆龄、李济深、黄炎培、郭沫若、柳亚子、许地山、徐悲鸿等均有深度交集。他也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曾在战火弥漫的抗日战争时期竭尽全力保护了一大批文物和珍贵图书，被英皇颁发O.B.E勋章。

柳亚子曾多次赋诗相赠，如陈君葆保护文物有功，柳亚子赞他是苏武、是萧何、是阮籍，等等。

柳亚子赠陈君葆诗、词

（以上图来自《陈君葆书信集》）

和柳亚子一样，陈君葆也是一“诗翁”，他有《水云楼诗草》和《水云楼词》行世。

据《陈君葆传》的记述，两人的相识始于柳亚子抵港后，张一麐推荐柳亚子加入新文学学会并增选为理事长，陈君葆正是该会的常务理事。两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深情厚谊达10多年之久。

1941年1月4日，两人共同参加“中国文艺界抗日协会香港分会”茶话会，柳亚子曾赋诗相赠与会诸君，也包括陈君葆，这在《陈君葆传》和《图南集》原稿中均有体现：

《图南集》原稿中“赠陈君葆”诗

诗中满满的赞誉，说陈君葆是孔璋、马融、冯梦龙这样德才兼备的人物。

居港期间，两人多有过从。时值兵荒马乱，命且难保，因担心手稿散佚，柳亚子离港前，曾将自己的心血之作《礼蓉招桂龛缀语》、居港期间的《图南集》手稿以及部分南明史料研究文稿（南明史料大部分放在柳亚子居港时所住羿楼，他在《还忆劫灰中的南明史料》、《续忆劫灰中的南明史料》、《羿楼旧藏南明史料书目》等文章中有较为详尽的记述）托付于陈君葆。

柳亚子在回忆文章中曾提到，他对自己的文稿很是珍视，简直视若“第二生命”。那么所托之人，必定极妥帖才行，而作为信得过的好朋友同时又是港大冯平山图书馆馆长，陈君葆无疑是最佳的托付人选。

此后数年间柳亚子也曾请陈君葆请人抄录部分寄给自己，但原稿始终仍在陈君葆处。这从两人的通信中可看出。

如9月19日柳亚子致陈君葆信：

……代抄《图南集》及《南明纪年史纲》两种，非常感激。抄费国币十四元，已交小姐矣…… （见《陈君葆书信集》P16）

12月14日柳亚子致陈君葆信：

……民国三十年一月十四日《国民日报》所载《图南集》诗若干首，尚希补抄见惠，由令嫒处转寄，千万感谢之至。此外，弟尚有诗稿数本、《南明宗藩后妃传》一本，未知亦在尊处否？如在，能否觅人抄副，设法交下？……（见《陈君葆书信集》P19）

7月3日柳亚子致陈君葆信：

……别来无恙。拙著《图南集》是否尚在尊处？前托录副，已否办妥为念。最好请兄设法觅人写就两份，一份留兄处，一份托便人带来，则感激不尽矣……（见《陈君葆书信集》P23）

1947年11月24日柳亚子致陈君葆信：

各种稿件，寄存兄处者，务恳为一整理，以便觅便交还，千万拜托之至！再者:太平洋战争以前，香港出版之《笔谈》、《时代文学》等，均请设法向图书馆一查，如尚有存留，可否借弟一阅，或觅抄手将中关于弟之写作，悉为抄出见畀亦可。（见《陈君葆传》P72）

被柳亚子视若“第二生命”的手稿的托付，足以见证他们几近兄弟的深重情谊。

1958年6月21日，柳亚子去世，时值农历五月初五诗人节，次日陈君葆惊闻噩耗，悲痛不已，赋诗悼念，句中有“偏到端阳微有泪，悠悠千载两诗人”，郭沫若曾论柳亚子为“今屈原”，此处，陈君葆亦将柳亚子与屈原相提并论。

两天后陈君葆再赋长诗，并郑重托人带往北京。真是长歌当哭！

1982年的五月初五诗人节，陈君葆这位诗翁亦魂归道山。巧合？还是冥冥中两缕诗魂的相约？

《图南集》：战时香港人文史与内地与香港的文化交流史

《图南集》是柳亚子1940年底至1942年初居港时期的诗集，分甲辑(四卷)、乙丙丁合辑。全集共342题，大多为长句诗歌，纪游、题咏、纪事、赠答、忆旧，林林总总，俨然一部独特的史诗。柳无忌和柳无非兄妹显然并不知道《图南集》原稿下落，故《图南集》多数诗篇并未列入已出版的《柳亚子诗选》、《柳亚子诗词选》，故《图南集》原稿尤显珍贵。

《图南集》甲辑卷一，开篇题记为“二十九年十二月十七日，偕佩宜、无垢暨外孙光遼自沪抵香岛谒廖夫人于双清楼，赋呈一律，兼示仙菲、普椿两女士”。可清晰再现当时情境：初抵香港，柳亚子即携夫人郑佩宜、女儿柳无垢、外孙光谒拜会老朋友——廖仲恺夫人何香凝，当时一起的还有何香凝的女公子仙菲和儿媳普椿。

柳亚子与廖仲恺何香凝伉俪相知于1920年代，此后，一直相交甚笃，故抵港即谒廖夫人。

似乎是历史的巧合，初抵港谒何香凝先生，至1942年1月15日柳亚子乘船离港赴桂，同行中也有何香凝先生、普椿一行等。（据《柳亚子文集·自传·年谱·日记》“八年回忆”一文）

《图南集》记录了柳亚子居港期间的几乎所有活动，除何香凝这一重要的老友长相往来外，他所参加的文化活动也非常之多，如抵港后不多时，赴文协香港分会度岁并参加化妆晚会，不久又参加“中国文艺界抗日协会香港分会”、中英文化协会的宴饮聚会，新文字学会，等等，期间，他与宋庆龄、许地山、陈君葆、陈寅恪、冼玉清、叶恭绰、李铁夫、黄苗子、郁风等均有往来和交集，纪事是诗集的重要内容之一，此外，在各种活动和文酒之会上，诗词唱和、赠答也占据很大份量，忆旧之作亦不少。

柳亚子参加度岁化妆晚会、文协活动、抗日协会等均有纪诗。

廖夫人儿媳普椿到访

《礼蓉招桂龛缀语》：柳亚子的“悲秋”之痛

《礼蓉招桂龛缀语》是柳亚子1932年为纪念张应春烈士所撰文集，共32章，蓉、桂，取自张应春的原名“蓉城”和化名“桂华”。

张应春（1901-1927）

张应春，原名蓉城，化名金桂华，1927年“四·一二政变”被捕遭杀害。“秋石”为张应春遇害后柳亚子所取名，“秋”为鉴湖女侠秋瑾之“秋”。

张应春独舞照

在《图南集》甲辑中，柳亚子有“我有狂言君莫怪，要追踪秋石才能寿。满腔血，一杯酒”、“秋石女士，余十五年前旧侣，为革命奋斗而死者也”等句，可反映两人非同一般的情谊。

柳亚子词中“我有狂言君莫怪，要追踪秋石才能寿”句。

张秋石与柳亚子同为江苏吴江人，父亲张农亦为南社社员，与柳亚子交厚。张应春率性耿直，深受柳亚子影响，并走上革命道路，1924年加入国民党，1925年又加入共产党，曾担任国民党江苏省党部执行委员兼妇女部长，共产党江浙区委妇女运动委员会委员，全国济难互济总会委员、《吴江妇女》杂志的主编，1926年，还与邓颖超、杨之华等一起出席在广州召开的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

流亡日本时期的柳亚子

张秋石遇难时，柳亚子正流亡日本，惊闻噩耗，悲痛欲绝，次年回国，在南京多方设法寻找秋石遗骸无果，后在吴江为其设衣冠冢，至今仍在。墓前石碑上有国民党元老于右任于1928年所书的“呜呼！秋石女士纪念之碑”，余下并无逝者任何介绍，用一个人们并不熟悉的名字为其设墓立碑，此中深意，非常年代迫不得已而为之也。只怕于右任应柳亚子之请书写的时候，也未必知道内情吧。

《秣陵悲秋图》 绘有两帧，一为陈树人所绘，一为诸贞壮所绘。

秋石之死，令柳亚子极为感伤，他乞请陈树人和诸贞壮绘成两帧《秣陵悲秋图》，并自为小序，遍请南社诸友题诗赋词，辑成《秣陵悲秋图卷》以纪英魂。

秋石被害5年后，柳亚子又撰《礼蓉招桂龛缀语》32篇，沉郁哀痛，自不待言。

此件原稿，上有“陈君葆读书记”印。另有《礼蓉招桂龛缀语》（一）、（二）之誊抄件两页，手书序言一页，为陈君葆手迹。据序言介绍，《礼蓉招桂龛缀语》曾于1948年的《华侨日报》“文史周刊”上连载至廿一期，后刘仲英提议在新加坡《南洋商报》“重为全部登载”，陈君葆为此写了这篇序言。

陈君葆所撰《礼蓉招桂龛缀语》序言手稿

散页中还夹有秋瑾遇害的几张剪报，估计亦是柳亚子刻意为之，可证“秋石”名字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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