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玛窦的策略选择 |《明史十二讲》

原标题:利玛窦的策略选择 |《明史十二讲》

利玛窦从三十岁登陆澳门的那一刻起,就再未离开中国。这和很多早期来华传教士并无不同。令利玛窦留名青史的,是他在中国成功的传教活动,而这得益于他传教的策略选择,更重要的是在传教的同时带来了欧洲先进的科学文化,令当时的知识阶层耳目一新,短短几年中掀起了“西学东渐”的高潮,故学者又称其为“科学家传教士”。而这些,造就了第一批“开眼看世界”的中国人。

游文辉《利玛窦像》

利玛窦在中国传教活动成功的关键在于,努力使天主教本土化,把天主教教义与中国儒家学说相结合,谓之“合儒”“补儒”“趋儒”,尽量中国化。他一度剃去头发穿上僧服,以后接受瞿太素的建议,脱去僧服,换上儒服。为了“本土化”,他不惜修改教规,默认祖先崇拜,以《圣经》附会“四书五经”,博得中国士大夫的好感与尊敬。他了解士大夫在中国社会的地位与影响,要得到他们的认可,自己必须首先熟悉儒学。在肇庆、韶州逗留的十五年里,他埋头钻研儒家经典,流畅地背诵,令士大夫惊讶万分,尊称他为“西儒利氏”。

方豪《明末清初天主教比附儒家学说之研究》对此有精深的分析:一个宗教,要从发源地传播到其他新地区去,如果它不仅希望能在新地区吸收愚夫愚妇,并且也希望获得新地区知识分子的信仰,以便在新地区生根,然后发荣滋长,那么,它必须先吸收当地的文化,迎合当地人的思想、风俗、习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是借重当地人最敬仰的一位或几位先哲的言论,以证实新传入的教义和他们先辈的遗训、固有的文化是可以融会贯通的,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于还可以发扬光大他们原有的文化遗产,那就更受新传教区人民的欢迎了。

方豪引证了许多利玛窦“比附儒家”的自白,其中尤为坦诚恳切的,莫过于《复虞铨部书》(给吏部官员虞淳熙的复信)。在这封信中,利玛窦明确表示,他之所以崇儒,是因为儒家合于天主教。他身体力行,从生活方式、观念表述方式、道德规范、礼仪四个方面,推行天主教的本土化;接受中国人的礼节、饮食以及服饰打扮;利用中国古典著作中的“上帝”,和“天主”划上等号;尊敬孔子,允许祭祀祖先与孔子。

利玛窦的第一本中文著作《交友论》,把西洋名贤的交友格言翻译成中文,介绍给中国人,把天主教教义引入儒家人伦领域。最早结识他的瞿太素在《大西域利公友论序》中,对此赞誉有加:“以我华文,译彼师授,此心此理,若合契符。”他的另一位朋友冯应京《刻〈交友论〉序》也说,“视西泰子(引者按:西泰子指利玛窦)迢遥山海,以交友为务”,“而益信东海西海此心此理同也”。

利玛窦花了近十年时间用中文撰写的《天主实义》,毫无疑问是一本宣扬天主教教义的著作,据他自己所说,其宗旨是“首先它证明了只有一个上帝,他创造了和治理着万物”。但是利玛窦注意到与儒家思想的协调,特别援引儒家经典中的字句,论证西方的“天主”就是中国的“上帝”,说:“吾天主,乃古经书所称上帝。”他把基督概念中的“爱”与儒家的“仁”等同,说“仁”的意思可以这样表达:爱上帝重于爱其他事物,爱别人如爱自己。他解释把天主教教义与儒家学说相比附的目的在于:“八万里而来,交友请益,但求人与我同,岂愿我与人异!”

这种求同存异的态度,获得了中国士大夫赞许。冯应京为《天主实义》所写的序言,高度赞扬道:“是书也,历引吾六经之语,以证其实,而深诋谭空之误。”徐光启也说,他读了《天主实义》,没有发现天主教与儒学有任何抵触之处:“百千万言中,求一语不合忠孝大旨,求一语无益于人心世道者,竟不可得。”

利玛窦与徐光启

显然,利玛窦没有向儒家道德体系中的伦理亲情挑战,恰恰相反,他主张利用天主教教义来完善儒家思想。徐光启把这种做法概括为“易佛补儒”,意思是取代佛教的偶像崇拜,完善士大夫的行为准则。利玛窦的传道证明,他确确实实是“道”的诠释者,不过这是基督之“道”,使他成为崇拜偶像的和尚的敌手。他对儒教却不加挑剔,反而赞扬,尤其是他们的伟大的哲学家孔夫子。他习惯于穿着儒服到处走动,这对于一个外国人是非同寻常的事,因而得到士大夫赞许和敬仰,其传教活动也因此获得瞿太素、冯应京、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等知名人士的热烈响应,先后受洗皈依耶稣基督;也因此而得到沈一贯、曹于汴、冯琦、李戴等官僚的支持,使他能够破天荒地进入北京,并且在北京建立教堂,直至病逝于此。

(本文节选自樊树志著《明史十二讲》,中华书局2021年4月出版,导语和标题为编者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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