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评价萧军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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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10月19日,鲁迅在上海病逝。周海婴回忆道:“我听到楼梯咚咚一阵猛响,外边有一个人抡起快步,跨进门来,我来不及猜想,人随声到,只见一个大汉,直奔父亲床前,没有犹疑,没有停歇,没有俗套和应酬,扑到床前,跪倒在地,像一头狮子一样,石破天惊地号啕大哭。“

这个号啕大哭的人就是鲁迅的弟子——作家萧军。萧军为鲁迅抬棺,还是一万余人送葬游行示威队伍的总指挥。在墓地上,萧军代表“鲁迅先生治丧办事处”全体同仁致悼词。

没有鲁迅的栽培就没有作家的萧军,是鲁迅亲自为萧军的《八月的乡村》作序言,萧军在文坛一炮打响。当《八月的乡村》遭到沪上某些文人恶意指责时,鲁迅奋笔撰文予以还击。

萧军视自己为“鲁门弟子”,还专门镌刻了一方名叫“鲁门小弟子”的印章,以传承鲁迅的衣钵为己任。萧军公开宣称:“鲁迅是我的父辈,而毛泽东只能算是我大哥。”

萧军一直到晚年都说,“鲁迅先生,是我平生唯一钟爱的人,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我都钟爱他,希望你们也能如此,他是中国真正的人!”

作为“鲁门小弟子”的萧军 ,可以说是作家中的战斗机,狷介豪放性格刚烈,特立独行桀骜不驯,拔刀相助行侠仗义,是文人中少有的侠客。

萧军原名刘鸿霖,行伍出身,考入东北陆军讲武堂因打抱不平被开除。萧军自谦为“辽西凌水一匹夫”, 还有一个别称叫“辽西醉侠”,具有江湖野性的硬汉风格, “我的资本——脑袋一颗。我的武器——尖刀一把。我的办法——两手换(拼个你死我活),到必要时就把这颗脑袋掷过去。”

萧军曾对人说“在旧社会,我打架的次数比发表文章的篇数还多!那都是我用拳头写的文章。”

上海有两个文人看不惯他,一个叫狄克,一个叫马蜂,讽刺萧军是鲁门家将,是鲁迅的孝子贤孙。萧军二话不说上门决斗,痛揍一顿。

萧军是延安时期与毛泽东过从最密的文化人之一,毛泽东对这位鲁迅弟子也是青睐有加,毛泽东和萧军的书信往来有十余次。萧军在日记中说毛泽东“诚朴,人性纯厚,客观”。

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萧军第一个发言,直言不讳提出自己的主张:

”我们革命,就要像鲁迅先生一样,将旧世界砸得粉碎,绝不写歌功颂德的文章。像今天这样的会,我就可以写出十万字来,我非常欣赏罗曼.罗兰的新英雄主义。我不仅要做中国第一作家,而且,还要做世界第一作家。“

萧军一生以鲁迅先生的学生自居,所提倡的新英雄主义实际上也是鲁迅的精神和风骨。萧军在《鲁迅研究会成立经过》说,“鲁迅不仅仅是中国社会的镜子,而且是一具带有紫外线的太阳灯——他照出了中国社会光明的前路,照出了藏在社会每一个龌龊的角落、每一条不被人注意的卑俗的缝际里面所潜藏的恶菌,以及新生的能担当起改变中国命运的苗芽。”

在延安的时候,萧军列属延安“四大怪人”之一,江湖味十足,因为打架还被判刑。萧军桀骜不驯,甚至有点狂妄自大,“我要在文学的国里成为一个王,一个亚历山大,拿破仑,凯撒,列宁……”,却是文人中少有的敢说敢做的独行侠。

萧军和王实味没有什么私交,但是看不惯大家在“王实味事件”上的言行,认为对王实味的批判是“往脑袋上扣屎盆子”,萧军还亲自找毛泽东为王实味申辩。在延安召开的有两千人参加的鲁迅逝世六周年纪念大会上,萧军宣读了他对王实味问题意见的备忘录,舌战周扬、丁玲、刘白羽等等作家。延安文坛公开敢为王实味仗义执言的,萧军一人而已。萧军以后多了一个罪状,“ 同情托派分子王实味 ”。

萧军到延安以后,对延安的氛围并不适应,尤其看不惯一些末流作家挟党自重,一些文化机构的领导不懂文化。萧军信奉自由主义,追求独立的精神立场去对抗时俗。爱惜萧军的毛泽东曾提出要萧军改行“入党当官”,被萧军拒绝。萧军在日记里说过,“提高文艺工作者自尊心,勿甘心丧掉自己的人格和独立精神,变为浅薄的软骨病者或装甲的乌龟。”

萧军在日记里边记述当时的一些现象:“下午去看舒群,五时和他一同来文协。路上,他讲昨夜欢迎这里的首长之类,一些可耻的笑话,这里开始制造,谄上’的传统”。

“这里的女人有一个普遍的倾向:势利、虚荣、向上爬……”

“延安一些高级干部的女人,他们一嫁好丈夫,就丧掉了自己的人格,自己的工作岗位,随着丈夫‘光荣’去了!”

延安当时也确实存在一些不合理不公平的事情,萧平曾写过《龙生龙.风生凤》的文章批评这种现象。所以萧军肯定了现在还是杂文时代,还需要杂文。萧军在《论同志之爱与耐》一文中,批评革命者中的一些人两眼只盯着地位和权威,而不走正路,甚至穿着钉子鞋从自己同志的鼻子上踏过。

周扬发表了《文学与生活漫谈》指责了一些作家,说他们写不出东西却把原因归之为没有肉吃。萧军对周扬反唇相讥:“凡是到延安来的——连一个小鬼也在内——他们绝不是想到这里来吃肉或者是补充维他命C的,这也正如周扬同志参加革命,不仅仅是为了做院长,吃小厨房以至于出门有马骑。”

毛泽东写信提醒萧军:“延安有无数的坏现象,你对我说的,都值得注意,都应改正。但我劝你同时注意自己方面的某些毛病,不要绝对地看问题,要有耐心,要注意调理人我关系,要故意地强制地省察自己的弱点,方有出路,方能‘安心立命’。否则天天不安心,痛苦甚大。”


王安忆在《怀念萧军先生》中写道:萧军先生住在虹口区山阴路他的老朋友家中,住房条件也不顶好,可萧军先生挤在那里,过得很得意的样子,不愿搬出来。当时我感觉到他住在与鲁迅故居大陆新村同一条山阴路的地方,很有历史意义,具有一种“五四”的味道。

这种“五四”的味道其实就是人文主义的意蕴,思想自由人格独立。深受鲁迅战斗精神影响的萧军,更是要“待得黄泉拜见日,敢将赤胆奉尊前”,“战斗即生活!这是我新英雄主义基本的信念。”

萧军的个人英雄主义的人格追求和自由主义的文化理想是不合时宜的,注定命运多舛。1948年,萧军在东北主编《文化报》被批判。萧军看不惯苏军在东北的横行霸道,提出了“各色帝国主义理论”,写了小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认为“倡导无原则的友好是不合理”,结果被认为是反苏。同时还批判萧军是是一个腐朽的“人性论”者,极端自私的个人主义。东北局宣传部副部长刘芝明亲自撰文批判萧军,专门出版了一本书《萧军批判》。

萧军被撤销一切职务逐出作家队伍,此后三十年,萧军虽然一直受到不公正待遇依然斗志昂扬: “你们可以批斗我,叫我怎么都照办。但不能侮辱我的人格,如果这样,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讽刺的是那些批判萧军和王实味的文人同样没有逃脱被批斗的结局,那个刘芝明在1968年被迫害致死。


1988年6月22日,萧军去世。萧军遗言显现文侠本色:“死也要死得艺术,死得有气派。”

木匠的儿子。土匪的侄子。张作相的骑兵文书。张学良的宪兵武术教练。九一八造成的散兵游勇。日本统治下改行的新科文学青年。鲁迅晚年最期待的明日文学之星。鲁迅最铁杆最忠诚的门徒。

他的文学成就不如萧红。有时代的问题也有他个人的问题。

如今世人对他的印象。负面一些的,就是渣男一个。

正面一些……他很能打架。

为了鲁迅,他打过张春桥。红卫兵要斗他,据说也被他打的鸡飞狗跳。

当过宪兵武术教练,就是不一样。

他对得起鲁迅当年的期待吗?

还算对得起。

毕竟他没有去当政治投机分子,始终还是当作家。

他的日记很有历史价值。

我看得不是香港版,而是他的家族私印版。她女儿赠送给某图书馆的。

最后说个小趣闻:

葛浩文和萧军一样,也是兵痞改行的文学人。萧军是张学良手下的兵痞。葛浩文是美军的兵痞子。

多年后,前美军兵痞葛浩文,终于遇到了前国军兵痞萧军。

葛浩文:你当年为什么要虐待萧红?萧军: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虐待萧红了!

(几十年前,萧军倒是很大方承认他揍了萧红)

真是文学史上值得纪念的美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