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中的珍珠——刘东生

黄土中的珍珠——刘东生

本文最初是为凤凰出版集团所写的一篇好书导读,解读的是白晶所写的《刘东生传:就恋这把黄土》,但最终并未被采纳。放在iCloud里面,不如和大家分享。

关于传主

刘东生,辽宁沈阳人,籍贯天津,中国地球环境科学研究领域的专家,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被誉为“黄土之父”。

1942年西南联合大学地质地理气象系毕业,1980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1991年当选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1996年当选欧亚科学院院士,2003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得主。

刘东生毕生从事地球科学研究,平息170多年来的黄土成因之争,建立了250万年来最完整的陆相古气候记录,近60年从事地学研究中,在中国的古脊椎动物学、第四纪地质学、环境科学和环境地质学、青藏高原与极地考察等科学研究领域中,特别是黄土研究方面取得了大量的研究成果,创立了黄土学,带领中国第四纪研究和古全球变化研究领域跻身于世界领先行列。

核心内容

刘东生作为地球科学领域的大师,著作等身,成绩斐然。本书并不着力于介绍其学术成果,而是将重点放在刘东生在整个学术生涯桩桩件件小事中所体现的认真、细致、专注以及为国数易研究方向的牺牲与奉献精神。

适合人群

科研工作者,尤其是地球科学领域的年轻科学家

对自然奥秘充满好奇的科学爱好者

解读正文

爱国激情贯穿于刘东生的整个生命,激励他走向卓越。刘东生出生在日伪统治下的东北,但从小接受到良好的德育。从奉天省立第二小学,南开中学一直到西南联大,在炮火连天下成长起来的刘东生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足迹遍布全国。小学时,刘东生在课堂上听到日本人开枪屠杀中国百姓义愤填膺,朗诵抗金英雄岳飞的《满江红》,表明心志。中学毕业恰逢七七卢沟桥事变,刘东生一家只能蜗居于租借。在西南联大,他的老同学向他讲述地质学家能够识别矿脉,贡献国家;报纸上,杨钟健老师撰文呼吁国人要了解家乡,热爱家乡。这些使得刘东生的思想逐渐成熟,他最终违背了父亲的意愿,改学地质。

新中国成立不久,刘东生毅然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努力方向交给国家的需要,投身于地质矿产的调查,而他原本的兴趣方向古生物学只能被抛在一边。1954年,刘东生刚刚对矿产勘查产生浓厚兴趣时,再次转行,到三门峡支援水库建设。爱国主义精神始终是他不断做出改变的勇气源泉和精神动力。正式这一次次的改变让他初识黄土的魅力,与黄土结缘。

对于一个科学工作者而言,兴趣往往是推动科研工作的动力源泉。刘东生两次在对原来研究方向的兴趣正浓之时被迫放弃,转向新的领域,这无疑是极大的考验。在思考改行问题的过程中,仍然是爱国激情帮他找到了答案。在山西吕梁,考察队完成工作准备离开时,驻地的百姓们敲锣打鼓,拿出土特产欢送考察队。刘东生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工作的价值和意义,扎根于黄土的决心和信念就此形成。

祖国和人民当然不会忘记这位鞠躬尽瘁的科学家。2003年刘东生荣获最高科学技术奖,这是国家授予科学工作者的最高荣誉。直到2018年,刘东生仍然是地球科学领域唯一一位获奖者。“文人相轻,自古而然”,这一点对于科学界也不例外。可是对于刘东生却能够凭借杰出的工作获得学界的肯定。1991年,刘东生当选国际第四纪研究联合会(INQUA)主席。他的直接竞争对手,澳大利亚的鲍勃教授在大会发言中说:“刘东生担任主席最为合适。”2004年中国地学界举行刘东生学术思想座谈会,学界同行对他的工作和贡献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大会为他一生的学术贡献做出了四点总结,他平息了黄土的“风成”和“水成”之争;建立了第四纪古环境演化的多旋回理论;通过对黄土的研究重建了第四纪以来环境演化的历史;他作为高山科学考察的组织者、领导者对青藏高原进行了大规模考察,将地球岩石圈的演化和表层圈的演化结合起来,为地球科学研究开辟了新方向。

对于科学家来说,解释现象是一类科学工作,而揭示现象蕴含的联系更加困难。地球科学的一大重要特点就是时间尺度非常大,动辄以万年、百万年作为时间单位。要想解释清楚数万年乃至数百万年以前的科学问题,地球科学家们没有历史可依,只能根据当代的一些科学现象,来反推地质事件的发展。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将大脑的想象力发挥到极致。对于人类而言,重构出三维的空间图景并不算是难事。我们可以熟练的记住家庭地址、学校或者是工作单位的地质。可是一旦附加上漫长的时间维度,难度一下子就增加了几倍。大家都知道一个成语叫做“沧海桑田”,意思是大海变成农田、农田变成大海。可是有谁真正看到过这一过程吗?对于像刘东生这样的地球科学家来说,揭示沧海桑田背后的机制就是他们的工作。有人将地球科学家们比作侦探,这个比喻非常恰当的。地球不会诉说,“侦探”们无法拷问过去发生过什么,他们只能根据标本、样品这些物证来破案。

刘东生的人生极富有传奇色彩。蓝田人作为考古学的重大发现,早已被写入了历史课本中。可谁知道,刘东生当年与发现蓝田人擦肩而过呢?刘东生当年与队伍一起发现了一块化石,由于天色已晚没有贸然挖掘。而第二天又被其他食物牵绊,就与蓝田人失之交臂了。当然,错过蓝田人成为了刘东生一生的遗憾。科学技术史上常有这种与突破擦肩而过的事情,莱斯的螺钉少拧了五丝米,他的电话机就不能传声。高斯早已深入研究了非欧几何学,但却不敢将成果发表,也不愿为同行的工作发声,这致使几何学的发展停滞不前。正是有这些事情的存在,后人们才会津津乐道。对于刘东生而言,错过蓝田人为他敲响了警钟,他也对地质工作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至于是不是自己的发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科学工作的态度。而行走,不断地行走,在行走中不断地探索、发现与认知,是一个优秀的地质学家更要做到的。

1964年,刘东生47岁,他和考察队一同登顶8000米高峰希夏邦马,采集到许多重要的标本样品。1991年,74岁的刘东生踏上了南极大陆,工作两个多月。1996年,刘东生又探访北极。88岁时,刘东生又踏上了探寻罗布泊的旅程。高原、极地、戈壁这些极端的环境条件是常人一辈子也不会去涉足的禁区,甚至对于一般的科学工作者而言,任意一次探险都可以算得上是一生中最难忘的经历了。笔者在大学课堂上曾经不止一次地听到我的老师们提及刘东生远赴极地的壮举。但对于刘东生来说,极端的环境能够保存最完整,记载信息最丰富的标本和样品,为了这些他一次次的踏上旅程。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刘东生还成功地运用专业知识和手段,攻克了医学难题克山病。

在探寻科学的过程中,刘东生似乎经常是被命运眷顾的那一个。在黄河之滨的一个老者向他揭示了最为质朴但又无比重要的现象,即相隔不远的黄土的粒度、粘性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这个老者当然不知道这背后蕴藏着哪些秘密,解密的任务当然需要刘东生来完成。在随后的时间里,刘东生等人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查,最终成功地平息了黄土的“风成”学说和“水成”学说之争。希夏邦马之旅中,北京地质学院教师张康富将一块捡到的植物化石展示给刘东生。思维敏锐的刘东生立刻意识到在高海拔的5900米出现阔叶是与传统学说相悖的。回到北京,刘东生立即去做鉴定,正是这块化石引起了刘东生和我国科学家对“青藏高原隆起时间、幅度和阶段”这一课题的探讨。

在现在的大学中,地质学或者是地理学专业的本科生们会发现,在野外实习、科考的过程中,他们的体力远远不及那些四、五十岁,头发日渐稀疏的带队教授们。这个现象对于刘东生和他的学生、子女来说也是一样。在极地、高原、戈壁他的精力丝毫不逊年轻后辈、甚至对于科学的追求让他工作的劲头更足。多年后,刘东生的女儿重走当年父亲的足迹时,亲身体会了在火山的砾石堆中采集样品的难度,发出了许多感慨。刘东生在七、八十岁时仍然能够有充沛的精力投入到工作当中,也是十分罕见的。

对于科学家而言,如何能够永葆学术青春是一个难题。甚至牛顿这样的巨人,在晚年致力于神学领域的探索,对于科学并无重大的贡献。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克劳斯·冯·克利钦说过:“我觉得,如果你愿意终身从事科研,那么,你最好不要在太年轻的时候就获得诺贝尔奖……诺贝尔奖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一个科学家科研生涯的巅峰,但对我个人而言,进一步取得研究上的突破才是最关键的,太早获得诺奖容易让你在日后研究中产生失落感。”在取得重要的成果之后继续保持对科学不懈追求,这是刘东生身上最值得后辈学习的一点。如果听众朋友们感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2019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古迪纳夫的事迹,看看这位97岁高龄但年均产出20篇学术论文的科学家和刘东生有哪些相似之处。

笔者在大学的图书馆中曾经偶然看到过一本纪念文稿,书名叫《刘东生手记》,这本书上刊印了一部分刘东生野外考察的记录。读者观看这些图文并茂,生动细致的记录就能将实景在脑海里还原,笔者曾经亲身经历过野外实习,看到刘东生的考察笔记不由赞叹不已。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不仅仅是其著作等身,成就斐然,大师的功力在细节之处体现得淋漓尽致,可以说是高山仰之。

笔者就读于南京大学,在自然地理学的课堂上,老师曾经多次提到刘东生的传奇经历。这也是我选择解读刘东生先生传记的一个重要原因。读刘先生的生平,对于后辈地球科学科研工作者而言是一个学习借鉴的好机会;对于广大的朋友们,借由此书你将领略地球科学的魅力,思考我们生活家园的奥秘,受益无穷。

编辑于 2020-04-08 2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