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读之民国的风度之梁漱溟谈李大钊：看似温和实激烈

可以一读之民国的风度之梁漱溟谈李大钊：看似温和实激烈

【原文】

梁漱溟谈李大钊：看似温和实激烈

艾恺：您在北大的时候，五四事件就发生了，您的一些同事李大钊、陈独秀都参与了，您当时有没有什么反应?

梁漱溟：我当时没有跟大家跑，对群众起领导作用的主要是两个人，一个是陈独秀，另一个是李大钊。李大钊常常领着游行。平素你看他人非常温和，说话跟人和气得很，总是笑脸，可是领导群众的时候，他像疯狂一样，群众、学生都跟着他走。

培养李大钊的，不是革命派，不是孙中山这一边，倒是偏右的一派，就是梁任公(梁启超)这一派。其中有汤化龙，还有一个叫孙洪伊，他是河北省人，是国会议员里头众望所归的一个人。他们培养李大钊，也是因为天津有一个北洋法政学堂，李大钊本人是乐亭县人，属于河北省，就进了北洋法政。他们注意到他是人才，所以送他去日本留学。留学时学的是法政，跟章士钊(章行严)同系。章士钊在日本东京办一个刊物，叫《甲寅》。李大钊给《甲寅》常常投稿，章先生奖励后进，很爱护他。后来彼此也都回国了，章先生就请李大钊做

家庭教师。可是在政治上，李跟章不大合，就是李是偏“左”,走革命的方面，章呢缺乏这种情绪。

我记得有一次好像是李大钊请客吃饭，我也是被请的一个，另外一个就是陈独秀。陈独秀那时候刚从上海到京，他要创办一个出版社，起名字叫“亚东图书馆”。缺乏资本，他就募股，50块钱算一股，希望大家入股好办起来。

我和李大钊彼此感情好。他是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我要上北京大学教课，教课之前早到的几分钟，我总是去李大钊那个图书馆主任室。我进去的时候他也不打招呼，因为太熟了，他还办他的事，不动。有时候他管很多图书，新书一来，他认为需要，可值得看的，就不说话递给我。我如果有兴趣，就告诉他一句，说我带回家去了下次再来还，他也不言声。

他参加共产党时，是国共合作的时候，表面上还是用国民党的名义，实际上是共产党。这个时候党务活动很多，我有一次就去看他，他住在东交民巷，旧的俄国使馆里，我进去一看，满屋都是青年，排好了，一个先跟他谈话，谈完走了另外一个再来。我看他很忙，就跟他点点头，他也不管我，我就转一圈走了。哪里晓得，没有两天他就被捕了。

李大钊跟章行严很好，章行严又跟张作霖的参谋长杨宇霆很熟。我就去找章行严，说我们的朋友李守常(李大钊)被捕了，连他的家属、孩子都一起关起来了。李大钊本人大概没有希望保出来，但是他的家属没有罪，先把他的家属给保出来，让李大钊死的时候没有牵挂。可是章行严说他跟杨宇霆去说，也可以保李大钊不死。我说不行，后来果然是保不了。一直到把李大钊拉出去绞刑，才把他夫人、孩子放出来。

艾恺：您和李大钊先生一起讨论问题的时候，多半是哪方面的问题?

梁漱溟：奇怪的一点是什么呢?他从来没有说一句劝我加入共产党。大概他看我不合适，不够程度。

艾恺：提到陈独秀先生，您分析他的思想改变，他为什么对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发生兴趣?

梁漱溟：陈独秀这个人是很特殊的。一同在北京大学教书的同事就另眼看待他，觉得这个人很怪，脾气很大，喜欢骂人。他被蔡元培先生选择担任文科学长，北京大学除了文科之外还有理科和法科。有的时候开教授会议，陈独秀不过是文科学长，但他常常对理科学长、法科学长当面就骂，大家都怕他。

所以他这样在北京大学就站不住，大家都不喜欢他，只有蔡校长信任他、维护他，不过后来还是保护不了，所以他在北京大学没有很久就离开了。保护他另一个重要的人就是李大钊。

(摘自《吾曹不出如苍生何：梁漱溟晚年口述》,梁漱溟口述，[美]艾恺采访，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年12月出版)

【读后感】

这段回忆极有价值。陈独秀是性格决定命运。李大钊先生牺牲的太可惜了。梁漱溟是文人之中少有的正人君子。

2024年1月22日于京西大有瓮北山房。